第68章 【第19章】冷宮廢皇後

五皇子攝政之後,燕皇的身體便每況愈下,面對繁瑣沉重的朝政,也逐漸感到力不從心。

燕皇並非貪戀權勢的君主,且五皇子被立為太子之後,國祚綿延,朝堂新血,頗有欣欣向榮之姿。燕皇將一切都看在眼裏,放權的時候也十分果決,他開始有意向地為太子鋪路,將一些忠良賢臣發配到地方官府,未來再由新皇將他們調任回來。這樣一來,那些被發配的臣子便避開了皇朝更叠的風波,將來被調任回京城時也會對新皇的重用感恩戴德。

在這樣的局勢之下,身為太子的慕容辰也沒有什麽好日子可過。因為皇帝登基之後便難以離開京城,燕皇認為太子還需開拓眼界,便三五不時地將太子外派出京,讓他遊歷五湖四海增長見識。故而慕容辰登上太子之位之後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了外頭,為了國事奔波不停,反觀燕皇卻是穩坐尊位,慢條斯理地梳整著朝堂各大派系的脈絡,好將一個清明的朝堂交接給下一任皇帝。

燕皇已經很久沒有臨幸後宮妃子了,除了書房和臥龍殿以外,他也就偶爾來望凝青的宮裏坐坐,但在天黑之前都會回去。

望凝青也無所謂燕皇想在哪待著,畢竟在她看來燕皇也挺可憐,喜歡的妃子都是心懷詭譎之輩,如今除了“宋清婥”,這後宮中大概也沒有能讓他安心的枕邊人了。因此有時候燕皇叫人拿了奏折來她殿中批閱時,望凝青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燕皇批閱奏折,望凝青就在一旁抄寫經文或是烹茶煮水,兩人之間毫無夫妻溫情,卻別有一番歲月久長的溫寧韻味。

“這麽多年過去了,梓童容華如故,仍似二八少女。”一日,燕皇翻看奏折看得有些乏了,捧著茶微微出神,不知怎的便瞄見了望凝青清雋的側顏,在晚霞的余暉中美得宛如畫卷,“朕卻已是殘陽垂暮之年。”

燕皇垂了垂眸,有些落寞,也有些晃神,只覺得眼前的佳人合該站在年輕時的自己身邊,看上去一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臣妾武道入臻之後,面貌便不曾霜改,歲歲如初。”望凝青語氣平淡地說著,話語中並無炫耀之意,只是平鋪直敘,“只待將來散功之日一昔衰老,否則音容不改。但陛下應當知曉,容貌美醜不過皮下白骨,不必為此憂思。”

“……若是梓童,想來也是玉琢的風骨。”燕皇輕笑,“不知武道入臻,又是何等感覺呢?”

“問鼎武道之巔,正如陛下佇立眾生之巔。”望凝青頓了頓,“形單影只,不勝涼寒。”

——這是騙人的。

望凝青垂了垂眸,她半垂眼簾的姿態清淡而又溫柔,幾乎能令人沉迷其中。

所謂的高處不勝寒不過是“宋清婥”該有的感受,但望凝青卻無法苟同。他們這些修道者費勁心力也想步向青雲之上的天空,怎麽可能畏懼高處的寒涼?曾經的晗光仙君在清寂山巔坐忘千年,那是宗門內最高的山峰,飄零著最冷冽的冰雪,卻是最熟悉也最令人安然的地方。

燕皇聽罷,卻是沉默了一瞬:“梓童覺得,太子如何?”

“太子是君,並非臣妾可以評說的。”望凝青避而不談,“陛下屬意的,想來是好的。”

“是嗎?”燕皇擰了擰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幾乎不帶什麽情緒地說道,“看見太子,不知為何便想到了幼時的朕,不過太子比之那時的朕要更為沉著也更為冷靜,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那孩子似乎思慮過重,心裏藏了很多事,朕憂心日久天長,那些不能說出口的心事最終會成為渡不過的心魔,最終累他一生。”

望凝青擡了擡眼眸,似乎有些意外會在這個時候聽見“心魔”這樣親切的詞匯,這讓她出神了一瞬,脫口而出的話語卻不知是說予燕皇還是說予自己:“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生命與靈魂總歸有一樣要獲得永生,否則也不過是天光下的粉塵。”

“人的一生,會者定離,生者皆去,若不能習慣孤獨,便必然會被孤獨所累,一直如此。”

望凝青說完,忍不住閉了閉眼,她沒有注意到燕皇訝異的眼神,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一直如此。”

有那麽一瞬間,燕皇覺得眼前之人距離自己是那麽的遙遠,即便她坐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上,也有如咫尺天涯,相望不及。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拉她,卻在觸碰到她的瞬間僵在了原地。

燕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深思起來都覺得萬分荒謬的事。

——“師父定然恨我,恨我欺瞞於她,恨我待她不誠……但此間種種,想必都不如心血錯付,真心贈予了仇人。”

燕皇以往只看見宋清婥的赤膽忠心,他以為,她對燕國的忠心能蓋過對楚國的恨,畢竟宋家與楚國的冤孽深如血海,宋清婥能勉強維持住表面功夫、顧慮著五皇子終究有一半燕國皇室的血脈而不動手,已經並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