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14章】冷宮廢皇後

尹南秋的所作所為往小了說, 的確是“罪不至死”, 但怎奈何,她心裏的圖謀說是“罪該萬死”也不為過。

謀害皇嗣栽贓淑妃這是一碼事, 比這更可怕的是她將皇後的地位放在燕皇之上的態度。說句難聽的, 燕皇在尹南秋方才的那一段陳情中也知道她“罪不至死”, 但這不代表他心裏就不介意“朕的小老婆愛慕朕的大老婆”這件事。

燕皇是明君,還是個善聽諫言的明君。然而, 縱使燕皇擁有容納百川之闊的器量, 他本身也是個男人,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從古至今,只要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性癖, 就沒有男人會想要往頭上戴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更別提這兩個女人還是宮內為數不多的、在燕皇心中占據過一席之地的女性。

燕皇也是年少輕狂過的。

他是少年英傑,又兼之天資聰穎, 容貌俊美, 生來就站在眾生之巔,即便是天上的星辰日月都唾手可得,更何況是人間如花美眷?

但是, 愛慕燕皇的女子多如過江之卿, 能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卻寥寥無幾。將宮內的妃嬪全部扒拉一遍, 溫柔小意陪伴他多年的賢妃算一個, 忠君愛國高潔無塵的宋清婥算一個, 最後一個得到他幾分憐惜之情的, 就是容貌才情都無可挑剔的尹南秋了。

而這三個女人, 賢妃是滿懷仇怨的楚國公主, 宋清婥待他有如侍奉君主,尹南秋心懷鬼胎還妄圖與他的大老婆在冷宮中廝守一生。某種程度上,燕皇與未來的宸帝一樣,都是孤家寡人,眾叛親離。

“……假死?”

“是。”

望凝青取了一杯酒,又從錦盒中取出一顆青綠色的藥丸化在了酒水中:“此事終究是因我而起,是臣妾太過嬌慣她,才會讓她任性妄為犯下如此大錯。表妹是個可憐人,還請陛下看在臣妾過往的情分下饒她一回。”

望凝青說這句話時,面孔半隱在燈火之中,明滅不定的火光讓她過於淩厲的眉眼溫軟了不少,看著竟有幾分藹然。

她說得輕描淡寫,燕皇的心中卻重重一沉,宋清婥的確功高苦勞,立下戰功無數,但是她從不曾在他面前提及“過往的情分”。因為她是個清正高潔到將保家衛國都視作理所當然的人,燕皇從未想過一日,她會以“情分”來迫使他退讓。

“德妃因小產而纏綿病榻,最終不治身亡。”

這樣一來,燕皇想要對付丞相一脈,也算是師出有名了。如果一個還未誕生的皇嗣分量不夠,那加上一位高位嬪妃的性命就絕對是足夠了。因為丞相是臣,宋家也是臣,燕皇不能寒了有功之臣的心,他就必須秉公處置,在這點上,誰也不能說他薄情寡恩。

“我麾下賬房先生魏之隨我征戰四方,家有一女,年十八,儀態嫻雅,姿容端麗,只是自幼體弱多病,深居淺出,因此鮮為人知。”望凝青坐在了床沿上,神情平靜地端起了手中的藥酒,將之輕輕抵在尹南秋慘白的唇上,“德妃逝世後,尹知州哀痛不已,偶然之際遇見魏之長女魏氏,念其音容笑貌肖似亡女,故而認其為養女,以慰喪女之痛。”

尹南秋的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

她嘴唇微微顫抖著,淚水盈滿了眼眶,當真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可是將酒杯抵在她唇上的人卻心冷如鐵,握著杯盞的手穩如磐石,好像拿著的不是酒杯而是銅劍。她將她的後路安排好了,穩穩當當,再體貼不過,但是她考慮的那些事裏,卻唯獨沒有“宋清婥”。

尹南秋抿緊了唇,不肯喝。

沒有宋清婥的後半生,她不想要。

“南南,聽話。”望凝青忽而喚起了尹南秋的閨名,她的面上甚至浮現出了一抹溫柔的笑,“你一直都是乖孩子,不是嗎?”

“我不是!”尹南秋推開了酒盞,眼淚洶湧,“那是因為你粗魯又大大咧咧,我才要裝得乖巧惹人憐愛,這樣、這樣才不會有人喜歡你!”

“這麽說也沒錯。”望凝青淺淺一笑,平日裏不愛笑的人一旦笑起來,簡直帶著萬物蘇生的美好,她垂眸,道,“我呢,一直覺得短暫而又脆弱的東西才是最美好的,比如彩雲,比如琉璃,正是因為它們留不住,所以才需要加倍的珍惜。而這世間大多數的堅固之物,比如銅劍,比如巖石,雖然堅不可摧,卻總歸不會讓人想要細心地呵護。”

“第一次遇見南南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你真的很美麗,弱柳扶風,卻又韌如蒲草,就算有一些小小的心機,也可愛得不得了。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在塞北之地是見不到的,只有詩情畫意、水秀山青的江南,才能養出似你這般毓秀鐘靈的神韻。”

望凝青修長的手輕輕地蓋在了尹南秋流淚的眼眸上:“你啊,是我心目中江南的整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