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皇朝長公主

望凝青第一次對宿命感到無力。

身為修真問道之人,她見過三災九難,四舍五劫,自問就算泰山崩於面前也能面不改色。可如今僅僅只是入世煉情而已,卻為何處處不順,屢屢碰壁?莫非大道當真這般無情,便是她心如磐石,山海難移,亦不願給予她一線生機?

“尊上,我等應當如何是好?”靈貓垂頭喪氣地蜷縮在地,淚眼汪汪地自責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沒有一時心軟就好……”

“這又怎能怪你?不過是天命如此。”望凝青垂眸,輕撫了一下靈貓柔軟的頭毛。

靈貓是玄初鏡的鏡靈,鏡靈原本沒有形體,卻可映照人心。因為在望凝青的眼中它不過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奶貓,所以玄初鏡便化形成了靈貓的模樣。既然是一直無關要緊的貓兒,那自然也不會對望凝青造成什麽影響,她不會輸不起,更不會推卸責任。

靈貓犯錯的確不假,但無法力挽狂瀾,就是她的無能。

望凝青擰眉思忖,半晌卻是眉眼一舒,如今容華長公主的刑罰已下,正所謂天子一言九鼎,大臣們是不會允許袁蒼在這即將登基的緊要關頭朝令夕改的。她很清楚這點,而深諳官場之道的楊知廉和崔九自然也明白,為了不讓新君難做,他們自然也會守口如瓶……

不,等等,還是不要放心得太早為好,吃一塹長一智,她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懂人心了。

望凝青揮散了水鏡,不願再看,靈貓卻扒拉著她的衣擺,奶裏奶氣地喵喵叫:“尊上,尊上,我剛剛四處看了看,那楚家三郎好像有事情瞞著你!您看看東邊廂最裏側的那間牢房,我懷疑他可能會對您不利!”

望凝青聞言便重新展開了水鏡,心中卻是半信半疑,說她先前的所有布局都漏算了人心還尚有依據,可她這次並沒有錯看楚三的少年心意,以此作為要挾,楚三應當不會泄露她的消息才對……

望凝青看著水鏡裏面無表情、端著清高架子的女子,望著她那張幾乎和她一模一樣的容顏,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望凝青:“……”

你們男孩子的內心世界……這麽難懂的嗎?

……

林陌深對於容華公主的印象並不算好,寥寥數面之緣,對方又是強納自己為侍的強盜。

科舉之路被人斷送,又背負著“面首”這般令人難堪又擡不起頭來的汙名,要說心裏不恨,那是假的。

“沒什麽好說的。”身為證人,林陌深對於袖香的說辭報以了十二萬分的不信任,“爾等皆為容華公主的裙下之君,為了替她脫罪自然什麽都能說出口。對於懷釋大師的為人,某心中自然是無比敬重的,但即便懷釋大師心中蓮香滿池,也難逃紅塵情絲吧。”

說到這,林陌深又道:“許是全了這段情分,大師便能放下俗緣,修得佛果吧?”

有理有據,簡直讓人反駁不得。

懷釋交還印章之後便不顧袁蒼的挽留徑自離開了,除了林陌深以外,在場的人還有楊知廉與崔九,但這兩人卻保持了沉默。

聽見林陌深這般說,袁蒼和楚奕之還尚未有何反應,袖香已是抄起賬本朝著林陌深砸了過去。

“你做什麽?!怎可隨便砸人!”林陌深被砸了一下,雖然不疼,但甚為羞惱。

袖香也不願繼續跪著了,他冷著臉站起身,白衣墨發,似有明月清風之雅,他看著朝他怒目而視的林陌深,譏嘲一笑:“砸人?我砸的是人嗎?我砸的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根本不知曉公主的為人,卻在這裏大放厥詞,冠冕堂皇地扭曲是非,顛倒黑白!你憎長公主強擄你過府,可這些年來長公主待你如何?可有迫你做不願之事?你可能據實說來?!”

林陌深沉默了一瞬,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林陌深是寒門出身,家中世代耕農,並非殷實之家。

寒門子弟出身的讀書人,做不到像士族子弟那般瀟灑、不將功名利祿放在心上,因為出身卑微,自然更加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對於這些家境本就不富裕的寒門子弟來說,參加科考無非就是為了光宗耀祖以及拿到朝廷的俸祿,少有人是為大義所驅,為家國天下而戰。

但是說句實在話,在榮華公主府內的生活,其實並不難熬。

容華公主養尊處優、鐘鳴鼎食,本身也是一個十分大方的主子,就連林陌深這般如同隱形人一樣的男侍,每月都能領到堪比士大夫一樣的份例。除此之外,長公主府內收藏著無數珍惜的書卷與孤本,他們這樣的男侍想看隨時能看,也根本不必擔憂下人的為難。至於長公主府內的侍從,他們服侍著容華公主這般喜怒不定的主子,早已養成了謹小慎微的性子,不會見人下菜,克扣主子的份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