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或許她可以跟他保持那樣的關系

興許是入眠前一直在想紙鶴的事, 薛思婉睡著後做起夢,全是關於以前的事。

斷斷續續的,一個接著一個, 真實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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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將時空拉回二〇一四年。

盛夏, 薛思婉入學的第一個暑假。

暑假酒吧打工的第一天,因為把老板的行蹤告知了梁亦辭跟喬衡,薛思婉被事後解雇。

領班大姐把她放在酒吧員工宿舍裏, 還沒來得及整理的行李大包小包直接踢出門的時候,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

薛思婉似乎跟雨天相沖。

雷鳴電閃駭人的雨夜,她在員工宿舍空無一人的門口,體會了一回什麽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後來還是陳灣姐冒著雨把她撿走, 陳灣姐只有很小的一把單人遮陽傘,往她這邊傾斜, 陳灣自己那邊就被雨澆得透濕。

陳灣就是林穆那時候的女朋友,大林穆一屆薛思婉兩屆, 薛思婉大一那年陳灣已經大三, 在大學城最北邊兒的衛校。

薛思婉之前去酒吧報道的路上撞見吵架的情侶就是陳灣跟林穆。

夢境是現實的投射。

薛思婉夢到陳灣,大腦潛層關於陳灣的記憶本能被勾起。

她記得陳灣跟林穆和大多數大學生情侶一樣,大學一畢業就分手,拋棄學生時代放肆的愛意,清醒而現實地各奔東西。

五年前薛思婉收到陳灣發來的結婚請柬, 丈夫是個板寸微胖男人, 陳灣說他踏實務實她覺得這樣就很好了,跟林穆在一起的時候她整天為生計發愁。

因為工作原因, 薛思婉最後未能到場, 滿懷歉疚包了個大紅包。

四年前陳灣發消息說生了一對雙胞胎, 薛思婉激動得連連恭喜。

大約兩年前, 陳灣到滬市找過她一次,似乎在跟丈夫鬧離婚,沒有感情的婚姻因為丈夫一而再的酗酒偷腥走上盡頭。

薛思婉帶陳灣去美容、購物、喝酒,晚上住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床……像那時候梁亦辭剛從學校裏消失不見,陳灣姐無微不至地陪伴照料一樣,她們希望彼此能好過一點。

有一晚她們喝得多了,薛思婉半夢半醒間聽見陳灣呢喃哭訴:“思婉啊,你說我怎麽就把日子給過成這樣了,明明中學的時候成績還不錯談了個戀愛反復折騰,最後只上了個大專。”

“大學跟林穆談了三年,沒想到畢業之後就是分手、相親、結婚。戀愛耽誤了我前半輩子,談來談去,最後卻跟個最沒感情的結了婚。”

“以前我很反對林穆跟梁亦辭喬衡他們那種家境優渥的富二代公子哥兒玩在一起,兩個世界的人,他就算再蹦跶再怎麽樣,連人家世界的地板都摸不著。”

“後來才知道,原來有的世界踮著踮著腳,真的能夠著。”陳灣說到後面開始哭,邊哭邊問薛思婉,“思婉你說會不會如果我再不服命運的安排一點兒,再努力點兒,再掙紮一下,現在也不會跟所有人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薛思婉告訴陳灣就算是現在也不晚,人生最有意思的就是有無數種可能性。

話題的落點最後不知道為什麽又回到了她身上,陳灣問她:“你呢,你現在能找到梁亦辭,你怎麽想。”

薛思婉沒有回答。

答案被埋在她那顆突然震顫不止的心裏。

——不敢想。

後來陳灣的丈夫跟婆婆抱著雙胞胎找上門來,接了陳灣回去。

再後來就聯絡寥寥,幾乎杳無音訊。

……

薛思婉的夢境還停在雨夜裏她被陳灣好心撿走。

兩個人撐著傘拎著大包小包回去的路上陳灣就給林穆打電話讓他趕緊滾去找他那些好兄弟住幾天,她要帶個女孩回來。

陳灣跟林穆的住處在大學城外圍的一棟城中村自建公寓樓裏。

石灰水泥粗制濫造的外殼,廉價的租金,這裏是大學校園情侶跟考研黨的聖地。

接了陳灣電話的林穆很聽話跑出去找兄弟住,薛思婉跟著陳灣回家的時候壓根沒撞上。

很不好意思地借宿一晚之後,薛思婉在陳灣的介紹下租下了同一層樓的另外一個房間,三百塊一個月的單人公寓,帶獨立衛浴。

聽說是這棟樓裏最便宜的房間。

因為空間很小,在樓道的角落,四面都沒有窗。

住在裏面像被關進暗無天日的罐頭瓶子,間歇性感到窒息。

薛思婉的室友趙爽有一陣子沉迷學習給人算命,把她們宿舍裏人算了個遍,說薛思婉下半年桃花朵朵開,轉運遇貴人。

那個時候桃花開不開她不知道,只知道陳灣就是她的貴人。

一整個暑假,她沒地方住,陳灣帶她回去,介紹她租了房子。沒工作,陳灣邀請她跟她一起去校門口的麥當勞打工。

她的世界單調乏味,跟陳灣同進同出的日子,她總見到不單調乏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