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故人與否

夜深人靜之時, 寺裏靜悄悄的,只偶爾能聽見幾聲蟲鳴。裴澈和江淼見時機成熟,便輕輕推開房門,順著早上的路線, 走到了了智和尚居住的禪房。

因為斷腿的緣故, 他總是不願意出門見人, 所以他現在住的地方,和其他的師兄弟隔著不小的距離,剛好方便裴澈和江淼二人深夜探訪。

他們到時,了智房間裏的燭火還未熄滅, 他們剛走到門口,房間裏就傳來了智和尚的聲音, 他說道:“二位施主, 門沒栓, 你們直接進來吧。”

裴澈和江淼對視一眼, 這才明白, 原來這盞燭火就是了智特意為他們留的。看來不止是他們覺得奇怪,這了智也有話想告訴他們。

“二位施主請坐, 小僧行動不便, 就不起身相迎了,禮數不周, 還望海涵。”

“無妨,”裴澈微微搖頭,表示不介意,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了智師傅, 你的腿傷是否另有隱情?”

了智苦笑一聲, 道:“這腿確實是流匪所傷,只是……”他嘆了口氣,沒再往下說。

“只是這是真的流匪,還是他人冒充,卻是無法分辨?”裴澈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果然見了智滿臉苦澀,一副被他說中了的模樣。

“了智師傅,你一個出家人,必定無人特意針對於你,甚至派人假扮流匪想要殺人滅口。但是,他既然派了流匪,卻又只砍斷了你的腿,說明他心裏還念著舊情。裴某想了很久,覺得此人應與之前提到的已失蹤於獸口的悟明大師有關,是也不是?”裴澈一邊說,一邊緊盯著了智的臉,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了智有些怔忡,在這連續的猜測中,雙眼也失去了神采,思緒不知道飄向了何方。良久之後,他才輕嘆了一聲,道:“施主說的,八九不離十了。”

三年之前,一個普通的日子,他背著竹簍下山采買去楊樹村采買香燭紙錢等物。身為一間寺廟,每日的佛前三炷香必不能少。所以,他每過十天,都會出來一趟。

楊樹村的人對他一點也不陌生,自從悟明師叔喪身獸口之後,這些年都是他來買的。當初第一次下山,他就把住持給他買東西的錢袋丟失了,急得他立在原地,差點哭出來。是這些村民你兩文我三文的給他湊足了銀錢,不至於第一次辦事就出師不利。

這些年,他們賣給寺裏的東西,價錢較旁人都便宜些,偶爾還會做些素齋請他吃。了智和尚感念村民的好心,一旦村裏有喪事,他也會自發地上門去,為逝者念一段往生經,幫他們做一場小法事。

這天他買好東西,正準備回山上去時,突然聽說鄰村的蔣老伯去世了。蔣老伯平時每逢大集,都會到楊樹村來擺攤子賣吃食。他這人心善,有窮苦之人吃不起飯到他這來時,他總會包上幾個包子,助人度過難關。了智也接到過好多次他遞來的素包子。

此番聽到這個消息,了智自然不能裝作不知道,便將背簍存放在一戶相熟的人家,帶著些香燭紙錢,就往鄰村趕。從楊樹村去鄰村,有大路也有山路,大路遠,山路就近得多。了智輕車簡行,自然是走山路了。

他到時,蔣家正在辦喪事。見到了智,還以為是化緣的和尚,直到看見他手上的香燭紙錢,才知道他是特地來奔喪的。

了智上了香後,便盤腿在草墊子上坐下,拿出木魚,一邊敲打,一邊念誦往生咒。這莊嚴的模樣,直達人心的經文聲,讓蔣家人不由悲從中來,心裏的苦痛都隨著眼淚流了出來。

念完後,了智又在這裏做了場法事,直到蔣老爺子下葬,他才和蔣家告辭。

蔣家人很感激他,要不是這位師傅,他家老爺子哪能風風光光辦這麽一場喪事。這會了智要走,自然是要趕車送送他的。

了智推了又推,蔣家人卻很堅持,了智只得作罷,答應讓蔣老伯的大孫子趕驢車送他。坐在驢車上時,了智偶爾擡頭,便看見不遠處的山腰上,有一座大院子。這院子看起來氣派極了,但在這小小的村莊附近出現,總讓人覺得有些突兀。

聽他問起,蔣老伯的孫子說道:“這是前幾年建成的,院子的主人姓朱,大家都叫他朱老爺。這朱老爺啊,平時不愛出門,就是我們村的人,都難得見他一次。”

“竟如此神秘,想必是什麽世外高人吧?”了智有些好奇。

蔣小哥嘻嘻一笑:“高不高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是什麽?”

“這位朱老爺,他是個禿子。”蔣小哥說完才覺得不妥,在和尚面前說禿子,這是對人家的不敬。他連忙又道:“了智師傅,對不住,我不是說你。”

了智笑笑:“這沒什麽的。禿頭之人倒也尋常,似乎沒什麽稀奇的,為何只有你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