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再次踏進安亭院, 一景一物還是原來的樣子。茂盛的花草,墻邊的梅樹。

無雙往耳房看去,那是她原先居住的地方。在這裏, 她不用做什麽事,大多時候就是坐在窗邊, 做做針線, 一日復一日。

“當時炸開,世子眼中進了東西,昨晚禦醫幫著清理了,後面也用了藥。”阿慶走在前面,說著昨晚龔拓回來後的情況,“耳朵是震傷了,人沒醒過來, 禦醫也不好下結論。”

無雙緩步走著,裙擺擦過院中的石板路。

阿慶搖搖頭, 有些咬牙切齒:“好好地一個人,傷成這樣, 這些北越人真是狠。雙姑娘是沒看到, 世子身上……”

他嘆了聲沒再說下去,快步走過去, 將正屋的麽打開,隨後往旁邊一站, 將無雙請了進去。

相對於外面的明亮 ,屋裏略暗, 有一種說不出的寂靜。

鼻尖嗅到淡淡的藥味兒, 無雙輕著腳步往裏間臥房走去。才到門邊, 便透過珠簾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此時的他很安靜, 平躺在那兒,身上搭著一條軟被,能看出輕微起伏的呼吸。

適才在前廳,是龔文柏和宋夫人親自接待,無雙知道龔拓直到現在都沒醒。可昨晚,她找到他的時候,他還曾抱著她說話,他說要和她成親,胡亂說著話,看不見也聽不見,露出從來沒有過的脆弱。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看到了男人滿是傷痕的臉。大火將他的發絲燒焦,一道道的劃痕橫亙在俊美的臉頰,可是眉峰依舊凜然,帶著他天生的傲氣。

無雙鼻子一酸,隨後坐上腳踏,撈起盆中的濕手巾:“我幫你擦擦罷。”

男人細長的手,現在也滿是傷痕,燒傷的地方塗著藥膏,是奇怪的味道。無雙只小心的擦著他的手掌。

擦完一只手,她想給他擦另一只,只是那只手臂在床裏側。

想了想,她幹脆脫掉鞋子,小心從床尾上了床。

龔拓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呼吸很輕。

幸而床夠寬敞,無雙在床裏側跪坐下,手裏捏著濕帕,腰身微彎,另只手去掀被子。指尖剛碰上龔拓的手背,突然發覺他的手動了下。

無雙一驚,下意識看去男人的臉,他的眉頭也皺了下。

她想他醒過來,可自己現在待在他的床上,這如何是好?如此想著,幹脆一動不動,讓龔拓繼續睡著。

果然,龔拓的呼吸平穩下來,剛才的微動可能只是不適。

無雙哪還敢繼續留在床上,想趕緊下到床下,剛一動彈,手腕攸地被人攥住。瞬間渾身僵住,往床頭看去,方才還在沉睡的男人悠悠睜眼。

“誰?”龔拓手裏用力,冷冷問了聲。

無雙瞪著眼睛不知所錯,又想他現在應該看不見罷?加上他身上都是藥味兒,不一定能聞到百馥香,認出她。

“無雙?”龔拓視線迷蒙,眼睛還未完全恢復,只瞧著自己身側縮著一個影子。

無雙抽手,又不敢大聲說話,這要是被人進來看見,可還了得?誰知對方就是不松,反而還將她拉了過去。

她掙著,怕力氣太大扯到龔拓傷口,只能開口:“是我,你松手再說。”

對方動作一頓,大概聽力沒有恢復,在辨認她的話。就在無雙以為龔拓會松手的時候,忽然聽他笑了一聲。

“真是你?”龔拓沒松手,撐著身子坐起來,“說清楚,你跑到我床上來做什麽?”

“我……”無雙心虛小聲。

“探病?”龔拓看她,因為看不清眼睛半眯著,“探病是這樣的嗎?”

當然不是,誰人探病也不會探到人床上去。無雙攤開手心,給他看那枚濕帕,生硬細若蚊呐:“我上來,想給你擦擦手。”

說完這話,她看見龔拓擰了眉,似在沉思。那些傷痕並沒有讓他的臉有多難看,反而多了種邪氣的美感,蒼白襯著血痕,微亂的發落在肩頭……

“真的?”龔拓問,一臉認真。

無雙忙不叠的點頭,趕緊應道:“千真萬確。”

“好,我願意,”龔拓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願意和你白頭相守。”

“什麽?”無雙一詫,白頭相守?她說的是給他擦手,“不是,是你的手臟。”

“聽你的,”龔拓點頭,“我們兒孫滿堂。”

無雙眨眨眼睛,不可思議:“你耳朵傷得這麽厲害?”

自己在這裏費力的解釋,他全聽岔了,怎麽能扯去兒孫滿堂?

“一定的,我能做到,”龔拓手臂一圈,便將發懵的無雙攬來懷中,“對你上心,給你溺愛。”

無雙鼻尖一疼,臉頰貼在人的胸前,隔著一層單薄的中衣,聽見了胸腔中有力的心跳。

她試著掙了幾下,做著最後的解釋:“你耳朵傷了,根本沒你說的這些事。”

話音未落,一只手掌落在她的後腦,輕輕撫摸。知道他滿身傷,她也不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