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龔拓一進門, 先看去淩子良身後的無雙，她人已無恙，身著一套杏粉色襖裙, 簡單的挽著發，耳後斜斜簪這一枚桃花釵。

她也往他看了眼, 清亮的眼底躺著慣有的溫柔, 讓人看了心中覺得發軟。很快，她收回視線，垂下眼簾。

“咳，”淩子良手掌往桌上一搭，輕咳一聲算是提醒，“龔大人這兩行字，是想說什麽？”

龔拓視線往桌上一掃, 正是自己的那張紙。聞言倒也不急，緩步上去, 從桌上捏起那張紙：“西陲關軍，原也屬於宋家管轄。”

宋家, 他的外祖家, 想查一個人很簡單。

淩子良雖然坐擁烏蓮寨，但是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 也查不到軍營中。龔拓做起來就很容易，親戚、命官, 甭管哪一個身份，一封書信就能解決。

也是巧, 吳勤來的時候, 就說西陲來了信, 提的正是這件事。

“的確。”淩子良應了聲, 臉微揚看著龔拓，等著人接下來的話。

龔拓身上還是那件破衣，味道實在說不上好，與這精致的書房格格不入，可他仿若未覺，接著道：“淩無然，淩家還有一位二小姐。”

淩子良眸色一變，面上不顯：“對。”

同樣，無雙心中波瀾起伏，迫切想知道下面的話：“大人知道我二姐下落？”

終於等到她的聲音，龔拓看過去，眸色不禁柔和幾分：“你風寒好了？”

“我？好了。”無雙一怔，隨後看看淩子良，沒再說話。

“無雙，你回屋去，我和龔大人商討。”淩子良笑著看向無雙，眼色溫柔，“該喝藥了。”

無雙不想走，她想知道二姐的下落。可看目前，大哥和龔拓應該還有別的事商討，便也就離了書房。

眼看纖瘦的人影在門邊消失，龔拓才收回視線，留下的也就是淡淡的百馥香。現在想看看她，真的比登天都難。

“龔大人請說。”淩子良開口，完全沒有想請人坐的意思，甚至連一杯茶都不想給。

龔拓自己找了凳子坐下，書案一隔，就在淩子良對面：“我可以幫你找到淩無然。”

“然後呢？”淩子良笑了，仿佛將人的心思看透，“死心罷，我不會讓你帶走無雙。”

小妹心軟，可他不會。

龔拓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語調平靜：“她是你的妹妹，我怎麽能帶走？良先生真不想讓她光明正大站出來？”

“先說說這個。”淩子良指著龔拓手裏的紙，“無然在哪兒？”

事情不好談，龔拓也便放緩，將紙往桌上一放：“進了軍營就很難出來，她後面一直在裏面，將近兩年。”

“兩年？”淩子良胸口發悶，實在不敢想，一個豆蔻年華的姑娘，如何在軍營中兩年，“後來呢？”

“與北越的一場戰鬥中，這個名字整理在亡者名單中。”龔拓平靜說著。

戰場上你死我忘，這也是正常事兒，後面沒有回來的人，大都是死在了戰場上，擬寫名單，也是後面給死者家人報信兒。

淩子良臉色攸地蒼白，嘴唇蠕動：“死了？”

“戰場上什麽事情都會發生，”龔拓又道，這些事情他很清楚，“一場大戰下來，沒回來的人八成是死了，當然也會有逃兵、失蹤這種，還有一種情況。”

“什麽？”淩子良問，手在袖下攥緊。

龔拓一直注意著淩子良的神情，抓住了人眼底的悲慟。心中某處微微波動，淩家兄妹的感情看得出很好，能為彼此拼命。反觀恩遠伯府，親情十分淡漠，他能想到親近的人，大概只有那個相差十歲的妹妹，龔妙菡。

“還有一種是最不好的，是被俘。”

剩下的也不必多說，淩子良自己心裏清楚。被俘是什麽下場，便是在北越為奴，真正的奴，腳上戴著鐐銬，鞭打驅趕……

“說這麽多，”淩子良穩了情緒，面上重新平靜下來，“龔大人想如何？”

肯坐在這兒心平氣和說話，那證明淩無然還活著，至少龔拓知道人的下落。

“還是那句話，”龔拓直截了當，“我手裏的案子，需要良先生的助力。彼此合作，你給我想要的，我讓你們兄妹團聚。”

淩子良看進龔拓眼中，似乎想要將人看透。這件事看下來，是他得益更多。

說實話，真想查當年案子，龔拓手裏的證據說不定不比他少。

龔拓不急著要人的答復，從座上起身：“你可以考慮。”

說完，轉身走出門去，傾瀉的陽光落在一身襤褸上。

書房內靜了，淩子良搖著輪椅到了窗邊，一把將窗扇推開。

站在外面的無雙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忙往後跳了一步，躲開窗扇。

“都這麽大了，還喜歡躲在窗外？”淩子良看著窗外的小妹，無奈一笑。沒有責怪的意思，畢竟牽扯著淩無然。

無雙呼了口氣，隨後來到窗台前：“我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