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龔拓在石洞附近轉了一圈, 並沒有異動,島上的風又冷又硬,吹著身上的單衣。

島上沒有大的野獸, 倒是不用擔心進到洞裏傷害到無雙。

現在只有他和她,手裏沒有可供差遣的隨從, 凡事都要親力親為。

他看著北方, 眼睛閃過冰冷,隨後步伐不停,沿著白日的那條路走去。他要去礦場,不能等,人不吃藥怎麽能生挨過風寒?況且無雙本來就畏寒,病只會越拖越嚴重。

深夜的礦場,沒有了白日的熱鬧。

龔拓潛伏在山坡上, 耐心的等候觀察,並不急躁。這是他多年軍營生活造就的沉穩, 遇事並不盲目。

果然,他的等待是值得的, 下面有幾個看守圍著礦場巡視, 打頭的人手裏牽著一條惡犬。

在這個島上,一條狗比人的威脅大。狗的鼻子靈敏, 說不定就會找到山洞。

想到這兒,龔拓有了想法。

等到那些看守走遠, 他從坡上下來。進這種礦場,比當年遷入北越軍營容易許多。

可不同的是, 軍營中一般留有內應, 並且提前繪有地形圖, 而這裏可以說是走一步算一步。

龔拓經過礦場中央的時候, 轉身看見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那裏面應該就是采礦石的地方。但是他現在不能進去查探,要找自己要的東西,隨後趕緊回去。

唯一亮燈的地方是場邊的一間屋子,裏面是喝酒吆喝聲。再後面,是一間較大的房子,沒有一點兒光亮

他繞過屋子,摸進大房子。

突然,旁邊走出一個人:“誰?”

來人的身形有些踉蹌,提好衣服,看著幾步外高大的身影。

龔拓腳步一頓,站在原地。

石洞。

無雙再睡不著,守著這處山洞,心裏一瞬的空蕩。

如今的境遇像極了水神山時,明明危機的狀況,偏得她身子就是不爭氣,染了風寒。她當時跟著兄姐,雖然不曾說出來,可她真的怕被丟下,一路上見過太多,丟掉孩子的、賣掉孩子的……

所以,她的性子因此變了許多,小心謹慎。乃至於後來,她到了韓家,輕易察覺克氏對她的不喜,起先是想留著她將來給大兒子做媳婦,後來為了韓承業讀書,還是把她賣了。

沒有家,漂泊無根的人,終究沒法掌握自己。

現在又只剩下她自己,每當外面有一點兒動靜,她都會強打精神,有害怕也有期待。

最終還是沒抗住風寒,身子滑進草堆裏。

眼睛閉上,便是一些沒完沒了的亂起八糟的夢境。先是母親拉著她跑,告訴她不會丟下她,後來人就找不見了;兄姐站在遠處呼喚她,她哭著去追,最後也是一場空……

她站在原地無處可去,孤零零的身影單薄。

忽然,好似有股溫暖包裹上她的手,她驚喜而貪婪的抱住,再不松開,委屈的淚水從眼眶裏流出。

“別丟下我……”

龔拓的手背潤上淚滴,燙得手指一勾。他低頭看,無雙蜷著身子,雙手緊攥著他的手,她的手心滾燙。

輕嘆了口氣,他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將帶回的毯子給無雙搭在身上:“我怎麽會丟下你?”

也不知道,當初是誰丟下誰?

他從身上取出一粒藥丸,再次放到鼻前嗅了嗅,確認是傷寒藥。是從那間大房裏找出來的,他猜得沒錯,這處礦場背後有個主人,會時不時過來。

那房子是給主人準備的,裏面東西齊全,還挺講究。

藥丸送到無雙嘴邊,可她好像知道是藥,緊閉著嘴巴,像那次他去她房間,她也是如此。

又不能讓她這麽燒著,龔拓把藥丸硬送進無雙嘴裏,指尖挑開她的齒關,然後試著她軟軟的小舌往外推,舌尖在他手指上抹上濡濕。

含含糊糊的,“苦,無雙不吃……”

龔拓彎下腰,薄唇靠上她的耳邊,哼了一聲:“敢吐出來,舌頭拔掉。”

很有用,她的骨子裏還殘留著對他的記憶,哪怕一句話,會下意識去照做。然後就是將藥丸吃下。

“無雙,”龔拓心裏說不出的發悶,上次見她這樣,他還是笑的,覺得可愛,可這次卻是心疼,“你的順從,其實是怕我?”

怎麽會不是呢?他以前不去想罷了,總覺得房中這點兒小事兒不值當他費心思,左右兩個人能得到快樂,身體彼此契合就行。

無雙燒得渾身發軟,後來身子被什麽圈緊,整個人圍繞在一片溫暖中。她本能的循著過去,蜷縮著,腦袋蹭著找舒服的位置。

後面沒有再做噩夢,身體漸漸舒緩,呼吸也通暢了起來。

醒來時,無雙已經退了燒,發了一通汗,身子虛得很。

她試到了身上軟軟的絨毯,面前擺著幹凈的碗碟,還有一把小梳子。

驀的,她撐著身子坐起,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裏一個聲音,龔拓他沒走。島上只有一個地方有這些東西,礦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