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無雙睜開眼, 洞裏明亮,已經到了早上。

睡了這麽久,並沒有讓身體舒服一些, 反而更加酸疼,稍一動彈便會引來一串咳嗽, 大概是昨日被水嗆到了。

她從草堆裏坐起, 擡手揉著自己的肩膀,搭在身上的衣服滑落。她才發現,這是龔拓的那件厚實外衫。

正想著,人從洞外進來,手裏攥著一把草。

“醒了?”龔拓道了聲,最後坐在昨晚的位置。

“你的衣裳。”

“不用,”龔拓摘了一棵草根, 放在面前的石頭上,往洞裏看了眼, “我不冷。”

無雙是知道龔拓大冷天往往只穿一件單袍,可現在是年初六, 最冷的時候, 真不冷嗎?

她幫人把衣裳疊好,隨後輕輕放在一旁。再看過去時, 見他從身上取出他那枚代表身份的兵符,隨後用它碾著石頭上的草根。

那草根看起來很硬, 外皮碾碎,露出裏面白嫩的草根芯子。如此反復, 那些帶回來的草根, 全部剝了幹凈。

龔拓走出洞外, 去了江邊, 再回來時,草根已經洗幹凈。

他走到無雙面前蹲下,手往她面前一送:“味道不太好,你忍著吃下去罷。”

方才的草根躺在他的手心,水滴從手背嘀嗒著,無雙看他:“這是什麽?”

“草藥,會減輕你的咳嗽,”龔拓手依舊擎著,又道,“你昨晚咳了一宿。”

“草藥?”無雙猶豫要不要接過,實在是這位是養尊處優的世子,能認得草藥?

龔拓看人的樣子,就知道是信不過他,於是耐心的解釋:“不會錯,我以前也吃過,在邊城的時候。”

無雙看看他,從他手裏拿了一根,然後送進嘴裏,才嚼了兩下,奇怪的苦澀便在嘴中蔓延。她擰了眉,苦著一張臉,想著趕緊咽下去,結果又卡在喉嚨裏。

“呃……咳咳。”

“無雙?”龔拓無可奈何,是能用手去幫她順背。

果然有些事情是改變不了的,她不喜歡苦。也不知道那些年裏,避子湯她是怎麽一次又一次咽下去的。

無雙拍著自己的胸口,終於順上氣來,眼角淚汪汪的。

“我第一次吃的時候,直接吐了出來。”龔拓笑笑,冷淡的臉龐變得柔和,“你能咽下去,真是了不得。”

“真是藥?”無雙捂著嘴,現在還殘留著味道。還有,他這話是在贊揚她?

龔拓拿了一根送進自己嘴裏,嚼了嚼,緊皺眉頭咽了下去:“是真的,邊城風沙大,我剛去的時候,常被嗆到,有一回在荒野,一個老兵教給我的。”

無雙又從他手裏拿了一根,長睫半垂:“你早上出去,是為了挖這個?”

外面太陽還未出來,他定然是早早就出去了,莫不是被她咳的一宿沒睡?

“說來你運氣好,這島子上居然有這種草。”龔拓沒正面回她,“別怕苦,都吃下。”

是好意,無雙能感受得到,便就忍著將草藥一次次吃下。最後一根咽下的時候,她幾乎以為自己的舌頭要苦斷了。

想跑去江邊漱漱口,才要爬起,龔拓攥住了她的手臂。

她看他走到火堆的旁,用一根木棍扒拉開火炭,隨後從裏面挖出幾個野芋頭。

“吃這個。”龔拓拿起一個,好像感覺不到燙 ,好看的手指剝著芋頭皮。

很快,一個野芋頭剝幹凈,他送到了無雙面前,熱氣騰騰。見她不動,幹脆拉著她的手,放進她手裏。

無雙嘴裏又苦又澀,身上又冷,雙手捧著芋頭咬了一口。甜面軟香,熱乎乎的唅在嘴裏,渾身都覺得暖了。

邊吃著,她瞅見龔拓腳邊的兵符,剛才他還用這個碾草藥。

“外面有路嗎?”無雙問,要是有路就證明島上有人,他們也有機會離開這裏。

龔拓視線落在無雙的嘴角,那裏沾著一點芋頭渣,聞言收回目光:“看地上是有些走動過的跡象。”

無雙一直待在洞裏,如今只能通過不大的洞口往外看,是一片茫茫的水面。看樣子應當是進了烏蓮湖,那麽大哥知道了一定會派人來找。

一想到淩子良,無雙心中一嘆,也不知道人現在上了船沒有?有些事情越是不說,心裏就會越擔心。

吃完東西,兩人從洞裏出來。

就如龔拓所說,這裏是一處島子。湖面上或遠或近的,還有三四個島子,都很小。

無雙用帕子將頭發束起,在脖頸旁打了個結,黑油油的發辮順著肩頭打落胸前。

晨光柔和著她的臉,每一次輕動,百馥香便被帶出來。

兩人爬到高處,湖面上根本沒有船。

“我記得昨日不是這裏。”無雙道,碰上水匪的時候,是在石山口,這裏根本看不到。

龔拓往前,站在凸出的石頭上:“被暗流卷過來的。”

無雙不語,他把她從水裏救出來,應當費了很大勁兒罷?都說即將溺死的人最是難救,會緊緊抓著施救人,往往施救人最後也被耗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