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2頁)

不知過了多久,院裏有了腳步聲,很輕。隨後屋門吱呀一聲,人進到正間。

“嫂子?”無雙喚了聲。

沒有回應,外面正間很安靜,好似剛才的腳步聲是她的錯覺。

是聽錯了嗎?那其他人呢?曹涇,春嫂……

無雙心裏開始發慌,她心裏有數的,按照陸家到槐花巷的距離,此時迎親仗隊應該已經到來,為何一點聲響都沒有?

她攥起的手松開,隨後抓著喜帕擡起,一雙眼睛露了出來。

是她的房間,對面桌上的賀禮還摞在那裏。隔著臥房與正間的是一道門簾,為圖喜氣,是雲娘用新扯的水紅布料做成,上面繡了一對兒鴛鴦。

無雙扯下喜帕,窗扇半開,院中空無一人。

按規矩,她現在不能離開閨房,但是一切太怪異,她不能繼續枯等在這兒,要出去看看才行。

這樣想著,無雙拖著嫁衣繁瑣的裙擺,一步步走過去,擡手掀了簾子,人就到了正間。

正間布置的很喜氣,紅綢紅花紅喜字,桌幾家什擦得錚亮。可是空蕩蕩的,沒有賓客,也沒有她等的新郎官。

她站在那兒,門簾布從指間悄然劃走,隨後在她的身後水波一樣晃蕩。

無雙臉上全是不可置信,嫣紅的嘴唇蠕動,終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主座上,男子一身簡單衣衫,神情清淡,手裏轉著一個瓷盞,眸光盯在上面。

無雙木木往前邁了兩步,頭上的釵環碰觸著發出好聽的脆響。

萬沒想到會是這樣,明明龔拓此時應該在清南,當日平安橋一別,說的便是幹凈斷開。她以為他聽進去了,想通了。

為何?

她盯著他,一向柔媚的眼睛生出氣憤,眼眶微微泛紅,貝齒幾乎將軟唇咬透。

可座上的男子好似未覺,依舊捏著那不起眼的瓷盞,細細琢磨。

“世子,”無雙咬著後牙,聲音微微發顫,“我已是自由身。”

自由身,良籍,清清楚楚,她不再是他的奴婢,他也無權幹涉她的人生。

龔拓手指一緊,差點那枚瓷盞就在他手裏碎掉。長途而來的疲倦,加上風寒、肩傷,現在靠著桌椅支撐,他能試到肩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流出。

還好,終是趕上了,她還沒有出閣。

“是嗎?”他嗤笑一聲,眼睛往堂中女子掃了過去。

第一次見她身著大紅色,還是新嫁衣,化著精致的妝容,額間貼了花鈿,紅唇水潤,整個人美艷不可方物。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子,刺得他眼睛生疼,幾乎滴出血來。

她的嫁衣,竟是為別的男人所穿。

可她是自己養的,身上每一處都是他細細琢磨出,呵護著她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該一輩子只跟著他嗎?她要嫁給別人,不,單是想想心裏就怒火中燒,疼得要命。

他看不得這種事情發生。她不能嫁給別的男人,不可以站在別人身邊巧笑嫣然,不可以為他人生兒育女,不可以嬌嬌的喊別人“夫君”。

心內急躁,風寒引起的咳嗽也來得急促,夾雜著淡淡血腥。龔拓生生將不適壓回喉嚨間,面上還是慣常的淡漠。

他手裏倒了一盞涼茶,優雅端起送至唇邊,借此將咳聲壓下:“你不能嫁給他,我不許。”

無雙搖頭,腳下忍不住後退兩步:“你不許?憑什麽?我已不是你的奴婢,你不能再來幹涉我!”

軟嗓兒因為氣恨,帶上點點顫音,明明面上嬌柔,深藏在骨子裏的卻是折不斷的堅韌。

龔拓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清晰在無雙眼中看見恨意。若說在伯府,她不過是恪盡職責的伺候他;後來觀州重逢,她有的是客氣與疏離;那麽現在,她就是幹脆明白的恨。

恨?這個字讓他眼前發黑,外強中幹的身體幾乎沒支撐住,嗓中腥甜蔓延至口中。

“不,”龔拓手掌摁著桌面,身子站起,“你不用再做奴,我讓你做回無雙。他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多。”

他一步步走著,接近堂上那抹艷麗的大紅色。

無雙一雙秀眉緊緊蹙著,邊往後退著,避免來人的靠近,拖沓的裙擺在地磚上一點點移動。

“我不想要,”她直視他的雙目,明言拒絕,“我想要什麽,自己有主意。”

他不懂,從來都不懂。她想要的只是一個平凡人的日子,有一個簡單溫暖的家,僅此而已。跟著他呢?她一輩子依附他,做一個他手裏漂亮的玩意兒。

龔拓停下,雙腳像釘在地上般,一動不動:“無雙……”

面對這個他以前隨意拿捏的嬌柔女子,如今他竟啞口無言,毫無辦法。

作者有話說:

就看你的傲慢和自負能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