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空余夜色中的街道, 無雙肩頭一松。若龔拓能想通,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她從橋上下來,橋頭處站著阿慶。見無雙回來, 好像也是松了口氣。先前,他甭提多擔心, 可現在看來, 人姑娘好好地,一切無恙。

放心之余,又不免好奇,無雙使用了什麽法子,才能全身而退。旁人不知道,可是他清楚得很,龔拓在這一年多是個什麽樣子, 越來越陰郁,甚至看兩眼都會覺得發瘆。

“雙姑娘,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阿慶走上來。

無雙點頭頭, 心中大石落地, 整個人松了許多。或許,同龔拓擺明利害關系, 他也能聽進話去的。

“是要回去,不然嫂子會擔心。”她笑笑, 看著阿慶一身單薄,問了聲, “不多穿些?觀州雖然在南, 但是下了秋也很冷的。”

阿慶心裏一暖, 滿不在乎的一笑:“我習慣了, 跑腿兒的,穿厚了反而累贅。”

“不成,”無雙搖頭,勸了句,“現在不注意,老了可是一身病。”

“雙姑娘,你還記得陳老頭的話?”阿慶笑道。

陳老頭就是當初府裏那個略懂些醫術的家仆,逢人嘴裏的口頭禪就是這句,“老了可是一身病”,尤其喜歡勸誡那些單薄的小丫頭。

兩人說著話,朝著槐花巷的方向。

“清南那邊出了事,世子急著趕過去處理,”阿慶權當是閑聊,與無雙從來是有話就說,“有官銀的事,聽說還挖出幾個貪官蛀蟲,在職十幾年,你說他們貪了多少?”

“十幾年的貪官?”無雙腳步一慢,手心裏一攥,“和江堤決口有關?”

龔拓南下就是查這件事兒,既然能挖出貪官,那麽父親的事情……

阿慶邊走邊甩著胳膊,嘖嘖兩聲:“這些人貪心不足,我吧,就想著有兩個賞錢就滿足了。”

他只是隨意說說罷,真有人到了那個位置上,整日面對些白花花的銀子,有幾個不會動心思?胥舒容的父親官職不高,可根本不在意升遷之事,為什麽?逃不了四個字,有利可圖。

“你不跟去?”無雙問。

阿慶笑笑:“我騎馬追不上,先把這邊的剩下的處理好,我也會過去。”

“嗯,路上小心。”無雙叮囑一聲,眼見到了巷子口,她停下,“阿慶,就當自己沒有這趟觀州之行,不要再與人提及我。”

良久,阿慶應了聲:“阿慶明白,雙姑娘想過自己的日子。”

身為奴仆身不由己,難得拼來的自由誰會拱手讓出?

好像想到了什麽,阿慶又道:“雙姑娘別擔心奴籍的事,我跟著世子跑過京城衙門,你的奴籍已消。”

“真的?”

“真的,”阿慶很是認真,“世子出使回來,夫人說你是被人贖身離開,大概是想到世子會去查,所以提前去官府把你的奴籍抹了去。”

這是無雙沒想到的,陰差陽錯,結果竟是這樣。

阿慶也替人高興,嘿嘿兩聲:“雙姑娘已經是真正的良籍自由身,以後不必遮掩身份。”

“真正的自由身?”無雙呢喃著這幾個字。

她還是她自己,不用占著死去的曹霜的身份?

又聊了幾句,無雙和阿慶道了別。

回到槐花巷,家裏的燈果然亮著,院門還特意留著栓。

無雙一進門,雲娘就從家裏跑出來,鞋子差點跑掉一只。

“你回來了?”雲娘嗓子發顫,上去拉著人上下打量,生怕無雙少了一塊肉。

“嗯。”無雙柔柔點頭,往屋裏看了眼,“涇兒睡了?”

雲娘長長松了口氣,說話氣力輕了幾分:“睡了,明明腿上疼還偏忍著,問了幾遍你幾時回來。”

院門關了,兩人一起回了屋,眼看著夜色深沉,料想再過兩個時辰就會天亮。

怕人擔憂,無雙對雲娘說龔拓已經離開觀州。

要真是牽扯出貪贓朝廷修堤銀兩,怕是一樁實打實的大案,勢必震驚朝野,屆時若細查,那麽十年前的事也就無所遁形。龔拓此番回去也定然不會再隱藏身份,到時候,做回今上南派的臣使,一舉一動都會受人關注。

清明的都尉龔大人,自然不會牽扯上一個觀州普通女子。她和他之間,這算是斷了。

這兩日,街上都在傳一件事,說是清南那邊找到了被劫官銀的線索,此事居然牽扯著當地官員,一查不要緊,發現不少官員都不幹凈。

官匪勾結?民間直接炸開鍋,百姓總是想法直接,聯想到江堤時常決口,斷定是那些官員中飽私囊,偷工減料,不把人命看在眼裏。一時間,罵聲一片。

果然,這個時候京城派來的官使露了面,就是上回出使北越的中侍大夫吳勤,一同協助而來的,是人稱龔閻羅的都尉龔拓,常見的文武搭配。眼見這幅架勢,是今上動了怒,想要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