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5頁)

他只能獨自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掙紮著,嘴裏不斷祈求著想讓裏面的人出來,直到最後身體失去所有力氣陷入昏迷中去,也沒有等到一點回應。

……

冷——

深海般幽藍的眼瞳睜開,有一片雪落在眼睫上,冰得商遲歸眨了下眼睛。他擡起頭,眼瞳中倒映著灰茫茫天空中飄飛的鵝毛大雪。

雪?怎麽會有雪?還沒有到冬天才對。

耳邊有人在說話。

“阿謝、我的阿謝——”是母親喜極而泣的聲音,像是幹涸了許久的枯泉,重新煥發了生機。

“我在無色城找回了他。”是父親的聲音,“他是阿謝不錯。”

商遲歸擡起頭往前方看去,他看見了母親,也看見了站立在風雪中神色不清的父親,還有被母親抱在懷裏發抖的孩子。

那個孩子身上穿著破舊的棉襖,臉蛋和嘴唇上有被凍出來的創口,他一點都不好看,頭發又枯又亂,面頰蒼白幹瘦,只一雙眼睛清澈得像最明凈的湖水,所有的不安怯弱和恐懼都放裏裏面。

商遲歸一下記了起來,這是二哥剛來商家的時候。

二哥剛來時,他看著他,心裏不願承認這是自己的二哥。他抗拒他,排斥他,討厭他,反感他,想法設法折騰他,再後面,他看他順眼了一點,就什麽都使喚他,什麽時候喜歡上和二哥相處呢?不記得了,沒有印象。

這是夢境,商遲歸無比確認這一點。但即使如此,他也很想沖上前去抱住那個被母親抱在懷裏的孩子,想要告訴他:“二哥,歡迎你回來。”

只是當他想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具身體並非他所能控制,他像一縷寄生在這身體裏的幽魂,無法影響這具身體分毫,相反這具身體的所有想法都能為他所感知。

看起來好臟、好醜。

閉嘴,二哥只是餓了太久,營養不良,等喂起來,就會好看得blingbling。

“阿歸,這是二哥。”母親將二哥帶到他面前。

離我遠一點,惡心死了,身上有一股臭味,父親把他帶回來都不處理的嗎?

洗幹凈的二哥分明是香的,怎麽聞都聞不夠。

“二哥。”

一點都不想喊。

你以後還不是一天幾十遍的喊——

“阿謝,他是你弟弟,他叫商遲歸,你可以叫他遲歸,小歸阿歸。”

“遲、遲歸。”被母親推到面前的孩子,怯怯不安地望著他,眼神躲閃。

幹嘛啦?這種做了壞事的眼神,該不會是冒牌貨吧,但是父親親自帶回來的,沒有人可以瞞過父親弄虛作假。

討厭、好討厭,討厭死了,看見他就煩,什麽都不會,連說話都說不順暢,怎麽會是自己的二哥啊,自己名字由遲癸變成遲歸,等的就是這樣一個人回來嗎?害自己在學校裏被笑成什麽樣。

厭煩嫌惡的想法充斥著這具身體,商遲歸反駁得已經累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年幼的自己一邊在母親面前裝出友好熱情的一面甜甜膩膩喊二哥,一邊在母親背後將所有的不滿怨恨宣泄在二哥身上。

後來更是誤會了二哥……不,他記得誤會澄清了的。

但夢境裏,誤會沒有得以澄清,這具身體的自己狂怒地抓著二哥,將二哥扔給了烏咪。

嚇死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動壞心思。

不知道烏咪不會吃人的二哥被烏咪嚇得哭休克了過去,而早有準備的自己以想拉著二哥和烏咪玩的借口躲過了母親嚴厲的責罰,只受了點輕懲和訓誡。

這真的是夢境嗎?

商遲歸忽然想起自己帶二哥去叫烏咪時,二哥那萬般恐懼不斷道歉的神情。

他來不及思考,就被帶到下一幕。

這具身體對二哥越發變本加厲,但不管做出怎樣過分的舉動,二哥都只會默默承受,甚至當母親有所察覺的時候還會為他隱瞞下來。

為什麽不反抗?反抗一下也行啊?連告狀都學不會,這麽沒用二哥你是怎麽在外面活下去的?

某一個時候,他和這具身體的想法重疊在了一起。

和記憶裏完全不一樣的發展讓商遲歸錯愕憤怒,他對年幼的自己破口大罵,拼命想要爭取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但卻徒勞無功。

大哥呢?大哥總不會看著自己這麽幹吧?

商遲歸寄希望在商雲深身上,但商雲深只是漠然旁觀,親眼看到他欺負二哥也無動於衷。

“混蛋、混蛋、混蛋!”商遲歸罵的是自己,也是商雲深。

他何其了解商雲深。

商雲深與父親一般,不會對弱者投以任何目光,更何況是二哥這樣不會反抗的弱者。現在的二哥只怕在商雲深眼中就像沙礫一般,哪怕這人和他有血緣關系,他也不會出手幫助,除非是在母親面前才會敷衍一下。

這具身體慢慢長大,二哥也慢慢長大,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惡欲滋生到近乎遮天蔽日的程度,且越發會隱藏自己,連母親都察覺到半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