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腦袋發悶。

陳覺非沒法形容自己聽到這段話後的想法, 他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

在他的認知裏,於真意可以算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樂天派,她熱烈而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緒, 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把討厭寫在臉上,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話裏話外都是毫不吝嗇的誇贊。所以就是這樣的性格使然, 讓他一直不確定於真意對自己的感情。

有的時候他會想, 於真意是喜歡他的,有的時候他又會全盤推翻所有論斷。她就這樣無意之間引導著他所有的情緒, 一滴眼淚可以攪亂他內心平靜的湖泊,一次擁抱可以掀起他內心的滔天巨浪。

他不喜歡被情緒左右, 卻又為控制他情緒的那個人是於真意而感到驚喜。

錄音結束之後, 因為沒有按下暫停的緣故,歌曲又自動播放到下一首。磁性男女聲相融,淺吟低唱著,慵懶又沙啞。

果然, 前四首並不是他喜歡的歌曲風格。

第五首歌, 陳覺非依然稱不上喜歡,卻覺得莫名耳熟。

旋律是重現回憶的一種極佳方式。

那年夏日午後,潮濕炎熱, 僅有的風也夾雜著暖意。於真意不再沉迷油畫,喜歡上了水彩。錢敏帶著她和陳覺非去公園畫畫。那天, 她穿了條杏色的背帶褲,頭發紮成圓鼓鼓的小揪。

錢敏說是帶女兒來畫畫, 實則是和於嶽民換個地方約會,她囑咐陳覺非照顧好於真意, 片刻後, 兩人就去周圍散步了。

於真意邊打開畫筆套裝邊翻了個白眼:“女兒都這麽大了, 這兩個人居然還在熱戀期。”

她坐在草坪上,把畫板支架調節到最低,邊調色邊從口袋裏把亂成一團的耳機線拿出來,丟給陳覺非:“我的耳機線亂了,幫我理一下,待會兒我就給你一個和我共享音樂的機會。”

陳覺非無語地看著她,嘴上牢騷不斷,手卻聽話地幫她理耳機線:“你聽左耳還是右耳?”

“左吧,你也坐我左邊,不然我右手會打到你的。”

陳覺非把耳機塞到她耳朵裏。

“難聽,下一首。”

他切換。

“還是難聽。”

“切。”

“再切。”

陳覺非發誓,再來一次他就不幹了。在他不耐煩的時候,於真意終於說:“哦,這首好聽,我要單曲循環。”

“誰像你一樣,畫畫還有仆人。”陳覺非嘲諷。

耳機裏,纏綿沙啞的男低音傳來。於真意聽得心動:“這是什麽歌?”

陳覺非看了一眼:“法語,看不懂。”

“中文念給我聽嘛。”

前頭,公園裏工作的大叔拿著重重的水管灌溉著草地,孩子們玩著泡泡機在草坪上跑來跑去,大叔大聲吼著不要往這裏湊,熊孩子們一個個調皮得很。

於真意歪著腦袋,眼神在畫紙和前面的景致中徘徊。

“瘋狂的,過分的,我們在世界上都是孤獨的。”

陳覺非對著手機念著那一行行翻譯的中文。他的聲音清冽,和耳機裏那道低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性感。

“我撫摸——”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耳機裏的歌聲還在繼續,他卻停止說話。於真意好奇地回頭看著他:“你卡住了?”

太陽照得人暖烘烘,正對著光線,於真意看見他脖頸和耳根上暈出的紅,不用摸也能知道正散發著灼灼燙意。

陳覺非低下頭,辨不清情緒:“歌挺好聽的,安靜聽會兒。”

於真意:“你也覺得這首好聽?”

陳覺非沒覺得多好聽,但他胡亂點點頭:“真好聽。”

於真意連連贊嘆他品味不錯,跟她一樣。

只是隨口撒的一個謊罷了,陳覺非後來再沒聽過那首歌,他也沒想到,再聽到這首歌會是在現在這個場合。

看,不只是他記得所有有關於她的事情。

很幸運,她也記得自己隨口的一句話。

夜晚和沉默糅雜在一起,亂七八糟的情緒胡亂滋生著。

陳覺非跪坐在她床邊的地上,低頭看著於真意恬靜的側臉,她習慣側著睡,臉頰壓在手肘上,壓的側臉肉嘟嘟。陳覺非掌心貼著她的側臉,指尖沿著耳廓摩挲到耳垂。

循環,重復。

她的頭微微動了動,大概是熱,把另一只手從被子裏拿出來,更像是一種邀請。

陳覺非下巴輕輕支著她的手心,小幅度地蹭著,說話聲音發悶:“於真意,我很喜歡你的,我這輩子也只喜歡你。”

他很喜歡她。

即使以後會見到不一樣的風景,但無論是幾歲的陳覺非,依然堅定地認為,於真意是他見過的,最美最難以忘懷最想要擁有且深藏的風景。

·

醉酒的人還是掙脫不開第二天要上課的命運。陳覺非起了個大早,走進於真意家的時候,錢敏正在客廳裏練瑜伽。

陳覺非喊了聲錢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