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玄關那盞昏黃的燈光更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鋪天蓋地的黑夜擊潰。

一如此時,面對易淮川的梁思思。

她以為,白天的事足夠讓她絕望死心,但真的提出分手,才發現心底酸澀脹疼。

像一排排小蟹爬過她柔軟的心臟,留下細細密密的傷痕。

面前的男人,是她整個青春的追逐。

為了迎合他,她空掛虛名,放棄喜愛的影視表演,畫地為牢,將自己圈在他接受方框裏。

她早就習慣凡事繞著易淮川轉,一時間根本沒想好,離開他後要何去何從。她此刻的心境如窗外的黑夜,什麽都看不清,壓抑又迷茫。

梁思思別開頭,清亮的眼裏冰涼一片。

易淮川在原地站了會,淩冽的目光將她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繼而擰著眉,朝她走來,岑冷迫人的氣勢跟著滾滾而來。

梁思思心下一凜,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身後是沙發,她一不留神絆了下,整個人往後仰去。

這一瞬間,梁思思想的是,她在易淮川面前苦苦維持的自尊,終究要摔個粉碎了。

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狼狽沒來,她反而被圈在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清冽的氣味和溫熱的體溫一起襲來,梁思思睜開眼,易淮川完美深邃的俊顏映入眼簾。

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眉頭還攏著,漆黑的眼底蘊著濃稠的情緒,像是不耐煩。

剛剛升起的感動,隨即破滅。

梁思思垂眸,伸手推搡,試圖退出他的懷抱。

“別動。”

又低又沉的聲音傳來,強勢霸道。

梁思思被訓的愣了會,再回神,她已經被易淮川抱坐在沙發上。

“我……”

她剛想說自己沒事,卻發現易淮川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以一個低於她的,看上去像臣服的姿態。

他們兩人,易淮川永遠是高高在上的那一個,即便在床上,他也牢牢占據主導,像現在這般的姿態,幾乎沒有。

梁思思一時間不清楚他要幹嘛,震驚又茫然,低頭看向他——

易淮川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腳上,而後握住了她的腳踝。

梁思思順著看過去,才發現她的腳在流血,應該是在花瓶碎片上劃到了。

只是她剛才心神不穩,沒注意到。

腳踝處傳來的灼熱體溫,讓梁思思的心跟著一燙。但很快,她又明白,易淮川的溫柔應該不是對她。

“我沒事。”趁他拿醫藥箱的空档,梁思思趕緊收回腳,連鞋都沒穿,起身離開。

“站住。”幹凈利落的命令裏,帶著隱隱的怒意。

腳底傳來地板的涼意,劃破的地方也後知後覺傳來痛感。

梁思思抿著唇轉身,定定地望向他,將壓抑了一整天的痛苦宣泄而出:“易淮川,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情緒過激,盡管刻意壓制,聲音依然又高又急。

易淮川起身,居高臨下地回視她,冷淡的眼裏有不耐:“你發什麽神經。”

梁思思苦笑一聲,長長的睫毛垂下去。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打破了屋內突然而至的沉默。

恍惚間,她想起十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易淮川也曾小心查看她的傷口,還冒著大雨,將她背到幾公裏外的醫院,救回她一條命。

那時,她天真的以為,兩人也算有了命運羈絆,於是記了這麽多年。

但易淮川呢?

他將她,連帶那短暫的糟糕時光,早就通通遺忘了。

念及往事,梁思思的心池又蕩起漣漪。

她擡頭,控制好內心的起伏,問得平靜:“易淮川,這些年,你為什麽不提分手?”

是不是想起了什麽,還是對她有了一絲絲感情?

剛剛的溫柔,到底是對她,還是對梁心恬?

四目相對,易淮川默了片刻。

而後低沉的回復傳來,無波無瀾,像是簡單陳述一個事實:“因為爺爺不允許。”

最後一絲幻想也被澆滅了。

內心的酸楚爬上眼眶,梁思思閉了閉眼,哽著嗓子應道:“我知道了。”

*

手機鈴聲響起,易淮川從緊閉的房門上收回視線。

“易總,晚上七點半,您有個跨國視頻會議。”是他的特助沈昊軍。

易淮川“嗯”了聲,轉身去書房。

視線掃到客廳的電視時,易淮川的腳步頓了頓,冷聲吩咐:“讓王志新把下午的視頻刪掉。”

“……”沈昊軍沉默了會,才小心翼翼地試探,“易總,您下午離開片場時,就讓王導刪掉了。”

易淮川的眸色沉了沉,不知是不滿自己忘性大,還是煩特助的刻意提醒。

他摁掉電話,隨手將眼鏡取下丟在書桌上,揉了揉眉心。

不知為何,梁思思剛剛離開的背影,讓他想起,她在片場做替身時,看他的眼神——全然不見往日的依戀和愛意,只剩冷意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