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宋老爺是用過早點了, 而且這群東西一來,越發讓他堵得慌,自從明玉要跟自己離婚, 他知道自己是個王八蛋, 但是每一次總會讓他有對自己是個王八蛋更新的認知。

吃了兩筷面條,他放下碗筷問二姨太:“在上海包吃住,所以傭人工錢都是四五塊錢一個月,寧波才三塊,上海這裏傭人夥食費是三塊,寧波我也給你算是三塊, 那麽每個人就是六塊,二十三個傭人, 就算再多一些,還要做幾身衣裳, 頂破天了一個月花銷就是兩百塊錢, 畢竟衣裳不是每個月都做的。剩下六百塊,舒華是管著家裏的田地,另外每個月領兩百大洋,舒平在杭州讀書, 每個月另算的。這兩個去了,就算是舒華妻兒一家子全吃在這六百塊裏,算來算去連老帶小就十三個人, 一個人四五十個大洋, 還不夠花的?你們曉得上海一個管事一個月的工資才多少錢嗎?三十五啊!一個工人才十五塊。人家要租房,要養妻兒, 一家子的!你們怎麽就不夠了?”

三姨太用青紫的臉跟著哼笑:“對啊!怎麽就不夠了?之前不是還說, 太太給大少奶奶的聘禮, 一條項鏈就五千大洋,還不是從日常用度裏省出來的。怎麽到了你這裏就省不出來了?”

二姨太叫屈:“我哪兒知道太太給大少奶奶五千的項鏈,不還是老三跟我說的,是什麽水果錦囊,卡什麽的牌子,要五千塊,她說是太太管家落下來的錢。”

聽見這話宋老爺怒目瞪老三,要不是他從來不打女人,早就一記耳光甩過去了,他問:“太太的所有首飾都是她自己的,我他媽的一件都沒給她買過。給她兒媳婦下的聘禮是她從自己嫁妝裏拿的錢。你以為她跟你一樣進門就赤膊伶仃帶了個身體?”

二姨太從包裏拿出幾本賬本,“老爺,我當時是八百塊沒辦法拍平了,大姑太太讓我去找舊例,才找了去年和今年上半年的支出賬本,去年一整年大太太貼了八百多大洋進去,今年上半年因為五妹回來了,貼得越發厲害了,已經貼了一千多大洋,反正您自己看。”

二姨太把賬本給老爺,賬本上頭是阿芳記錄的流水,舒華媳婦兒保胎這雖然出入大了些,不過保胎總要的。

五姨太的時鮮瓜果,他倒是記得,那時候小五吃不進東西,自己哄小五,讓人買了各種世面上難覓的瓜果。還有老三的旗袍,鎏金手鐲,都算不得大錢,這些都是普通人家不會花的,就這麽硬生生地花了出去,而且筆數還很多,他一回家,那幾個月就是翻倍花,他要吃酒飲宴,那都是好酒好菜,他連翻了幾個月,疑惑:“為什麽這些賬本裏,沒有太太的用度?”

“我問了原來太太院裏伺候的人,她說,太太自己院子裏的,除了每天吃的三餐之外,其余開支,不走公中的賬,都是太太自己的。”二姨太委屈說,“太太原來一千大洋,給公中用的都不夠,我當家了,你還減了兩百塊,叫我怎麽夠?”

原來自己娶了媳婦兒,從來沒在媳婦兒身上花過錢,自己掙下這麽大的家業,還要吃老婆的,用老婆的?還天天給老婆添堵,還他媽的有臉天天往老婆那裏跑?

宋老爺仔細看了賬本,去除給孩子的,老三還是筆數最多,最會去明玉那裏伸手,他看向老三:“在太太身上能剝一分是一分,對吧?”

三姨太頂著一張色彩繽紛的臉,眼淚汪汪:“不是……”

“不是什麽?”宋老爺把賬本往她臉上砸去,“睜開你的眼珠子看看。”

三姨太接住賬本,抽泣著,不敢翻看。

看見三姨太被老爺這樣罵,五姨太放心了說:“老爺,三姐成天……”

“成天什麽?”宋老爺盯著五姨太看,“你跟她是一路貨。”

被宋老爺這麽罵,五姨太也不敢說了。

等他們吃完,宋老爺叫一聲:“劉媽!”

劉媽走過來,宋老爺說:“先領大姑太太和姨太太們還有二少爺去房間。”

“是。”

宋老爺坐在樓底下頭疼,伸手又拿起賬本細看,看上去都是些小錢,明玉也不是一問就給的面團性子,可一次一次問她要,她也總要妥協,所以有了這些貼補但是貼補不算多的賬本。

想想這些日子去看明玉,看她沉靜婉約的繡品,她本質是一個寧靜溫柔的女子,適合不要被俗務打擾,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裏,畫畫繡花,一杯咖啡,一杯茶,一個下午。自己硬生生把她逼成一個掌家太太,為了自己和這群女人,消磨了她大半輩子。

“滾出我的房間,這間房是我的!”

“老爺讓我住的,你有本事跟老爺說去。”

樓上傳來老三和小五的吵架聲,宋老爺回過神,上樓去看,小五現在住的房間是老三原來長住的,老三吵著讓小五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