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身為紡織協會名譽會長的宋老板踏入場內看向魯老板。

魯老板最近生意火熱那是比現在的天氣還熱, 正是得意之時:“宋老板來了?”

宋老板笑不達眼底,帶著和現在天氣不符的寒涼:“魯老板想要知道海東廠的情況,為什麽不當面來問我?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據實已告。”

“哈哈哈!”魯老板笑著拱手, “海東紗廠是行業翹楚,宋老板又是我們協會的名譽會長,我們都要想跟您討教,未來趨勢如何?”

“今天不是大家都要向魯老板討教,如何把印花布賣出白坯布的價格?”

宋老爺說了這句之後,跟其他人拱手, 聽魯老板在他背後說:“宋老板,最近是不是太忙了?這都瘦脫了形了。”

聽見魯老板這麽說, 大家發現還真是,宋老板好像短短的個把月, 瘦掉了一整圈啊!

媽的, 這個魯鴻達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宋老爺含糊地應了一聲:“是有點忙。”

自從那晚兒子孝敬他一杯咖啡之後,他幾乎天天都淺眠,睡個小半夜就會醒來,然後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兒子在家, 張媽讓人做一桌好菜,兒子不回家,張媽就給他一碗陽春面, 自己拍桌子跟她說:“阿英, 你別以為你是明玉的貼身丫頭,我就不會拿你怎麽著。”

“哦!那您說想怎麽著?真要怎麽著了, 我大不了每天走半個鐘頭去伺候小姐, 小姐養我總歸養得起的。”

自從明玉要離婚, 張媽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再也不叫明玉“太太”了,張口閉口就是“我們家小姐”,被她氣著了,想要趕她走,卻怕趕了張媽走,這裏就一點點屬於明玉的味道都沒有了。

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著,不知道自己想東想西想些什麽?想想是不是自己很多時間沒睡女人了?就去找了以前喜歡的一個才情,容貌都很好的書寓女子,聽她彈琵琶,唱評彈,之後想要進入正題。

解開女人身上的扣子,露出來的是西式的內衣,頓時腦子裏居然是十分久遠的畫面,明玉穿著蔥綠肚兜的樣兒,有了那個畫面,一下子索然無味,停了下來倉惶回去,犯賤地讓張媽再端一碗陽春面過來,還是一碗面下肚舒坦。

現在想來自己賤是真的賤,以前張媽總給安排一桌菜,她也捉摸不透自己到底回來還是不回來,常常他不回來第二天和下人們一起吃了。現在倒好,家裏都不給自己準備了,他很少出去吃了,一個禮拜至少五天在家吃晚飯。以前大魚大肉,現在每晚陽春面,加上睡不好,能不瘦嗎?

聽見宋老板勉強回答的樣子,魯老板低頭略微捂住嘴,假裝咳嗽,實際上是笑了一聲:“是嗎?海東廠一直說清倉之後要推新布出來,市面上怎麽看上去並不多?”

“今天開會不是說你們通富現在低價布充斥市場,把其他人家的份額都快吃幹凈了?”宋老爺哼笑一聲,見門口來人,“邢會長來了,我們可以商量商量了。”

邢會長進來,寒暄之後,落座:“都說全國的紡織業半壁江山在上海,是在座的各位撐起了上海的紡織業。各位都是從民國十一年棉紡業危機中走出來的實業家,當年日本紗廠用低價紗絞殺大生廠的情形,恐怕都歷歷在目。大家也是被剝掉了一層皮才緩過勁兒來的。這才幾年啊!東洋紗廠又故技重施,而我們當中有人甘願給東洋人做打手,把刀往我們同胞身上砍。”

面對邢會長這樣直白的話語,魯鴻達站起來,跟各位抱拳:“眾位同行,大家也知道同行競爭本就是你死我活是家常便飯。你要是經營不好,活不下去,怨不得誰來。會長所言大生廠當年被東洋紗廠圍堵,可若是他自身沒那麽大的問題,沒那麽大的負債,也不可能倒,畢竟在座的各位也都是那個時候活下來的嗎?”

“華資紗廠本就在東洋紗廠的擠壓下舉步維艱,我們本應該互相通氣,互相抱團,一起抵禦外敵,而不是引狼入室,甘於做走狗。魯老板,你要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給日本人做走狗,不會有好下場的。”申明印染廠的侯老板說道。

申明是一家老廠,只是因為侯家這一家子,說好聽點兒就是道德底線比較高,不賣次貨,不短斤缺兩,用的白坯布是海東最好的那種,染料也好,固色非常不錯,但是這麽一來成本就高,他們的布很尷尬,跟東洋布品質差不多吧?作為國產布,價格又貴了,所以有一定市場美譽,但是市場一直不能拓寬,現在有了用東洋白坯布印染的花布,價格賣得比他們便宜多了,本就規模不大,在這樣的沖擊之下定然是第一波扛不住的。

“侯老板,行業有規定不能買東洋紗廠的白坯布了嗎?做生意哪個便宜,哪個好,我買哪個?賺錢又刺不痛手。您要是心善,為什麽您的印花布不白送人啊?真是笑話了,東洋紗廠的白坯布給我的價格比海東廠的還便宜,我為什麽不買東洋紗廠的?什麽叫狡兔死走狗烹?我做完這一票,靠著兩棟公寓樓收租就好了,誰還忙裏忙外在印染廠,天天聞著染料的味道,賺這點子辛苦錢?”魯老板振振有詞,“再說了,這件事情東洋人是一定要這麽做的,沒有我也有其他人來幹!這個局面給你們擺在這裏了。別人幹和我幹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