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分付西流水(第4/5頁)

他也不知道在對誰說話,聲音漸低:“誰讓你活該呢。”

從公主府中出來之後,傅寒青甚至不敢回到家中,他非常害怕看見自己的父親。

雖然在那些夢境中,傅英表面上好像也沒有做出什麽特別過分的事情,但是仔細想想,對於自己對待應翩翩的態度,他表面訓斥,其實往往都在無意中的縱容與鼓動;當應翩翩好幾次看開了想要脫身時,又是傅英勸說他回頭,將他們兩個人重新撮合在一起……

一切種種,都像是沉甸甸的巨石一樣,壓在了傅寒青的心上。

他在空蕩無人的街頭上漫無目的地打著轉,憑借本能躲過了宵禁巡邏的官兵,不知不覺間一擡頭,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督主府的外面。

在應翩翩離開他回到這裏之後,傅寒青曾經無數次深夜難以入眠,在附近徘徊,卻又因為心中那口氣咽不下去,始終沒有進門去看一看他想要看的那個人。

如今想起夢中那滿目縞素,想起應翩翩死後,應定斌看著他時那憤怒憎恨的面容,傅寒青再也按捺不住,從應家後墻翻了進去,熟門熟路地走向了應翩翩所住的院子。

他們從宮中回來的時候便已是深夜,傅寒青本來想這時應翩翩應該已經睡了,但走到近處一看,對方的房中正亮著一盞紗燈,裏面還隱隱有人說話。

傅寒青一下子就聽出來,是應翩翩的聲音,語氣中還帶著不設防的慵懶與愉快,就像以前無數次應翩翩對他說話時的那樣。

傅寒青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夢是醒,他小心地向著窗口張望,而很幸運,應翩翩正好就站在窗邊,燈光把他的身影映的很清晰,他正側對著傅寒青,同另一個人笑說著什麽。

那個人,是池簌。

傅寒青離的還有些遠,他並沒有聽清兩人之間的對話,只是看見池簌低下頭來,輕輕吻住了應翩翩。

一瞬間,仿佛五雷轟頂,魂飛魄散。

傅寒青站在那裏,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他想池簌的武功那樣高,一定是他突然輕薄,應翩翩沒有反應過來,應翩翩接下來就會抗拒的,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就沖進去,保護他。

但是應翩翩並沒有那樣做,他只是輕微地掙了一下,隨即被池簌握住雙肩,也就仰起頭來,接受了這個吻。

房間中溫情脈脈,傅寒青一個人站在院子裏,仿佛感到周圍的空間變得無限大,從那間房中傳出來的光,又高又遠又亮,照的他腦海中混沌一片,整個世界裏什麽都模糊了,唯有應翩翩此時的樣子占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他的側臉是極美的,而且相對於正面相見時的那種明艷驚絕,當應翩翩側對著人時,長長的羽睫只要稍垂,那俊秀的眉眼間就難免平添幾分憂傷冷郁的韻味,宛若天邊鉤月一般讓人心動。

可此時,他的臉被迫半擡起來,皎白素雅,發絲微亂,眼睫、鼻梁、嘴唇直到秀頎的肩線形成了一道曼妙如同畫卷般的剪影,承受著另一個男人的入侵與占有。

傅寒青看著應翩翩雙頰泛起潮紅,胸口起伏加劇,直到他雙手終於忍不住向後,不堪承受一樣撐住了桌子,又被池簌隔過身側握緊。

傅寒青感到一股難耐的郁燥,但更多的是絕望,整個世界都仿佛是在離他遠去,他像是被溺在水中不斷地下沉,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能在安靜中聽到自己血液汩汩流的聲音。

窗欞忽然喀吱一聲響,是應翩翩靠在了窗台上,虛掩的窗子被他一撞,飄悠悠開了半扇,他的肩胛與脊背暴露在月光下,隔著薄薄的寢衣,讓人想到白玉雕成的竹子。

傅寒青想移開視線,可他太久太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應翩翩了,所以又忍不住站在那裏,挪不動步子。

癡迷與憤恨,眷念和不甘,全都化作滿腔的悔意,噬咬著他的心臟。

但傅寒青終究沒能完全沒有遮擋的、透過這窗子的縫隙再看一看應翩翩的臉,因為池簌很快就關上窗,把應翩翩抱起來,放到床上去了。

傅寒青看著那扇關上的窗,禁不住渾身發抖,他沖上前去,想把阻擋自己這面該死的墻打爛,可是邁開幾步之後,還是猛然頓住。

他一步一步退後,終於無聲無息地,重新離開了督主府。

傅寒青感到自己的腿軟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他勉強重新翻出墻去,落地的時候卻一個踉蹌,狼狽不堪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艱難地爬起來,在地上坐了片刻,想象著房中發生的事情,突然伸手狠狠地擂在墻上。

督主府冰冷堅固的墻壁不能被撼動半分,就像道天塹似的把他隔絕在外。

傅寒青忽然想起,前兩年過年的時候,應翩翩還來叫他一起來應家過年,但傅寒青當時皺了皺眉頭,跟他說,我的身份去督主府,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