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青眼念情極

池簌派出去的下屬很快將那些隱藏在百姓中故意挑起爭端的人們抓了回來, 他們在路上就已經被痛打了一頓,到了應翩翩面前的時候早已經鼻青臉腫。

計先向應翩翩報告了這件事,言語中隱晦地誇贊了一下自家教主。

雖然教主有的方面不行,但也有很能幹的地方。況且勤能補拙, 教主體力很好的, 時間就算再短, 多加起來些次數,也就不短了。應公子,他很喜歡你, 希望你不要嫌棄他!

應翩翩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計先的言外之意, 只是笑著沖他點點頭,又吩咐應家下人:“把他們給魏夫人送去吧。”

計先忍不住問道:“應公子, 你便這樣確定, 此事是魏夫人做的?她不是你的盟友嗎?”

“這種費力不討好,頂多只能惡心我一把的事情,想來也只有她會去做了。”

應翩翩道:“之前魏夫人也想利用我對付洪省,給她的丈夫報仇, 才會暫時合作, 但我隨後便扣下了魏光義貪墨的所有糧食,拿去分發給百姓,她會憤怒不平, 可以理解。”

他說著,這才淡淡瞥了地上那些人一眼, 挑眉道:“我說的對嗎?”

那些人臉上的神色又驚又懼, 顯然被應翩翩都說中了。

印象中應公子總是這樣胸有成竹, 氣定神閑, 上次自己把那個老道士罵死了是如此, 現今也是如此,果然不愧是狀元,就是有見識。

計先十分佩服,依照應翩翩所說,將人給魏夫人送了回去。

應翩翩收拾了洪省和魏光義,已經達成目的,也並不想去跟一名喪夫的女子過多為難,只是以此作為警告。

果然,在他的震懾之下,魏夫人也老實下來,不再找事。

官府在城中多處設點,同時安排人手放糧,應翩翩仗著有系統作為後盾,又兌換了兩次糧食,對衡安郡中沒有此地戶籍的流民也進行了安置和救助,大家忙的連片刻閑暇都沒有。

一直到了第二日晚間亥時左右,主城中的百姓們都已經基本得到了救助,家家戶戶終於冒出了炊煙。

從明日開始,就會輪到周邊各縣,分發完了這些糧食,他們便也可以啟程返京。

池簌先前急著來找應翩翩,回到自己的身體中之後一直沒有來得及整頓七合教部屬,直到入夜才有時間匆匆趕了回去一趟,應翩翩則回了官驛,

他揮退下屬,有些疲倦地穿過庭院,忽聞一陣隱隱約約的琴音,音色潺潺,如溪水流淌,微帶哀傷嘆惋之意,如泣如訴。

應翩翩腳步稍稍頓住,循聲望去,只見庭院中一株巨大的榆樹之下,正有一人盤膝坐於光線晦暗的樹蔭中,膝上放著一張七弦琴,撥指而奏。

是孟竑。

自從前幾日孟竑險些被魏光義推出去當替罪羊,應翩翩將他救下之後,兩人就沒再私下裏單獨說過話,只是由系統那裏,應翩翩知道他的好感度已經到了80。

孟竑乃是與應翩翩同榜的探花,君子六藝無一不精,琴技亦是出眾,應翩翩站在旁邊聽了一會,聽出他所奏的乃是《詩經》中的古曲《無衣》。

應翩翩身上有一支竹簫,是白日裏發放災糧的時候一名姑娘硬是趁亂塞給他的,他此時便取出竹簫湊到唇畔,吹奏了起來。

簫聲和琴音一起一合,仿佛相似,又全然不同。

琴音中有幽怨,有不解,也有淡淡的壓抑疑惑,簫聲卻隨意灑脫,鏗然決絕,大有激昂之態。

兩種樂器所奏的曲目完全相同,卻又仿佛在爭執著什麽,你來我往,既互相較力,又彼此追隨,一曲將終之際,簫聲陡然拔起,琴弦卻“啪”地一聲斷了。

“應玦!”

孟竑忍不住推琴而起,猛然站了起來,應翩翩隔著夜色花影站在他的對面,負手與他對視。

那一瞬間,好似什麽都不曾改變。

心裏堆積的郁氣堵塞在胸口,每每面對著這個人,卻又好像怎樣都無法發泄出來,孟竑忍不住喃喃問道:“……為什麽?”

兩人都知道他問的什麽,應翩翩道:“腦子糊塗了。”

孟竑雖然心情復雜,也差點被他氣笑了:“所以你當初暴躁多疑,一意孤行,後來刻意疏遠,惡言相向,以及這次豁出去了命護著我,都是因為你腦子糊塗了?應翩翩,你當我三歲小兒嗎?”

應翩翩笑道:“孟廣紹,怨氣很重啊?暴躁多疑、惡言相向是腦子糊塗了,但護著你時沒有。你以性命踐諾,助我功成,總不能真叫你被魏光義砍了。”

他目光清澈,笑意坦然,孟竑瞬間意識到,自己當年熟悉的那個人是完完全全地回來了,是知交、是兄弟、是摯友……原來不曾或忘的,不僅是自己。

他吸了口氣,淚意直沖眼眶。

他低聲道:“那也無妨,士……為知己者死。”

應翩翩緩緩垂下了眼去,片刻之後,說道:“何必輕言生死,還是好好活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