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等閑一堪勝(第4/5頁)

孟竑猛然看向他。

魏光義道:“應大人,眼下的亂局總得解決,不抓他,難道還抓你我不成?!”

應翩翩淡淡道:“抓你難道有什麽不行嗎?朝廷所撥下來的災糧,豈非正是都在你的手裏?”

應翩翩這一語宛若雷霆,忽然在耳畔炸開,魏光義大驚失色,斥道:“你胡說些什麽!這種事情也是能空口捏造的?!”

應翩翩冷冷笑了笑,忽地臉色一沉:“魏光義,事到如今,百姓受難,你卻還在敷衍搪塞,恬為朝廷命官。”

“此次臨行之前,我已看過衡安一帶各地方志,貞和十九年秋,衡安大水,歲饑,上詔令度支出官米三十萬石,以救百姓荒饉,直至來年春。至元元年夏,洪水破堤,太倉粟十萬石出糶,於兩街賤糶,是歲秋方收糧以供,百姓無一餓死。而今三月,上以衡安水患,又令運江淮租米以給,足十五萬石!以先年之例,足以救災,卻為何饑民遍地,民怨沸騰,且賦稅未減,民不聊生?陛下任你為官,若對百姓仁善,力行愛護之道,勤理政事,天必相顧,卻因何災異連連?!可見乃是你失德所致!”①

他說起衡安各年救災所撥災糧,以及中央令詔政策,竟是如數家珍,一字不錯,言辭犀利狠辣令人辯無可辯:“魏光義,我敢問一句,你到現在還不肯將藏匿的災糧拿出來,就不怕掉腦袋嗎?”

聽著應翩翩一字字說來,魏光義只覺得不寒而栗,連聲說道:“住口,住口!簡直是一派胡言!”

他又指著周圍的其他人說道:“都給我退下!今日之事,誰若是敢出去亂說,所有的人同罰不赦!”

所有的人都連忙退到外面,孟竑看著應翩翩,想說點什麽,應翩翩沖他微微搖了搖頭。

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霎時間回到了曾經同窗的時光,孟竑眼眶一熱,緊接著便被強行押走,控制起來。

洪省猶豫了一下,同樣沒有留下,轉身之際使了一個眼色,門外的一名護衛微微頷首,他便放心離開。

眼看書房中沒有了別人,魏光義一把抓住了應翩翩的手腕,嘶聲說道:“你不要再說下去了,你不讓我殺孟竑,我不殺便是,那你到底還要怎樣?”

應翩翩看了他一眼,似嘲非嘲地一笑,說道:“魏大人,別慌,開個玩笑而已。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七合教的總舵在哪裏嗎?我現在告訴你,就在乾通山中。”

魏光義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麽?”

他怎麽也沒想到,應翩翩之前那樣遭受威逼都不肯說出的地點,如今會這麽輕易就出口。

應翩翩又道:“衡安郡,地勢低窪,四面環山,但大多數都是矮丘,唯有西側崇山峻嶺,洞穴密布,不易受潮,想來應該你藏匿糧食的地點,跟七合教的總舵距離不遠。”

魏光義滿心慌亂,看見他的樣子如視鬼魅。

應翩翩道:“我此次奉皇命而來,欲同七合教聯絡,可雖然知道地點,那裏卻守衛森嚴,難以接近。就算是得以進入,對方只怕也會認為我們故意對他們調查窺探,生出敵意,那樣的話弄巧成拙,恐怕陛下反而要降罪下來了。所以先前我不說地址,是因為說了也沒用。”

“那你現在……”

“現在,機會來了。你道我為何要鼓動那些災民,難道單純是為了找你麻煩嗎?錯了。”

應翩翩目光灼灼,雙眼亮的驚人:“惟此才能激發百姓怒火。他們怨氣難平,需要罪魁禍首作為發泄的對象,可一個小小的孟竑是不夠的,我們倒不如制造一個更大的目標給他們,比如七合教!”

皇上派他去求和示好,他卻來挑事,這實在是太瘋狂了,魏光義一時都結巴了:“你,你說什麽?”

應翩翩緩緩地說:“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些糧食,但實際上,這也用不著魏大人大出血。你只需要暗中將一批糧食運往乾通山附近,並沿途掉落米粒引那些饑民們發現就行了。一旦放出風聲,說糧食被七合教的人為了供養教眾搶走,這一可比孟竑貪墨可信的多了吧。”

“有了這件事作為鋪墊,百姓們在稍加煽動之後,為謀生計,定然會前往七合教奪糧。再加上根據西廠的情報,不久之前七合教剛剛收容了一批災民,將他們藏匿在了總舵之中,這些人一旦聽說外面的風聲,也會對七合教生出疑心,裏應外合之下,放火、投或者其他手段,何愁七合教不會發生潰散,給我們以可趁之機,將其一舉拿下!”

字字句句仿佛都敲在心坎上,魏光義感覺到自己的手正在顫抖。

應翩翩站起身來,那張年輕的臉上,有憧憬,有堅毅,也有著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成就野心的狂熱。

“魏大人,我曾看過你少年時寫下的文章,知道你也是有大抱負,大志向的人,只是囿於家世,既給了你優越於常人的扶持,也限制了你的行為、立場。你的很多同僚、夥伴都已經去了京城為官,你卻還只能困守在衡安這個災害連年的地方,不得寸進,你甘心嗎?憑什麽你要犧牲自己為他人做嫁衣,明明若非他們沒有給你足夠的信任和自由,你的成就將遠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