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市一中老教學樓的醫務室幾乎沒什麽人, 泛黃的百葉窗透過縷縷陽光,碧綠的爬山虎纏繞在墻面。

老舊的吊扇咯吱咯吱轉動著,散落在床頭的紙張時不時浮動又停歇。

姜宜沒上病床,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 伸出一只手, 給病床上的陸黎牽著,放在枕邊。

陸黎很快就睡著了。

他像是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帶著倦意的眉梢眼角終於放松下來, 幾乎是一閉眼,就沉沉睡去。

窗外隱約傳來操場模糊的喧囂聲, 姜宜望著病床上安靜睡著的陸黎, 他在一片安靜中想到, 似乎以前自己生病, 陸黎也是這樣守在他的病床前。

他從小到大生過很多次病, 但幾乎每一次睜眼後都能看到陸黎。

無論是年幼的Arno還是長大後的陸黎, 都會陪著生病的他。

自從遇見Arno後, 姜宜就很少在醫院感覺到孤單。

姜宜望著病床上沉睡的人,在一片安靜中出神地想著, 像陸黎這樣脾氣不好的人到底怎麽安安靜靜坐在病床前守一整天的。

過了一會, 姜宜又想其實他也可以跑三千米的。

他慢慢跑,哪怕最後只能得到最後一名,也沒有多大關系的。

老舊的風扇咯吱咯吱轉動,在悶熱的下午帶著微薄的涼意。

姜宜單手撐著腮幫子,低著頭玩著陸黎的金發。

下午四點多。

病床上的陸黎懶散地睜開眼。

這一覺幾乎是這些天以來他睡得最舒服的一覺。

陸黎以為是自己在睡前抱過姜宜牽,所以才會睡得那麽安穩, 但等他睜開眼後,才發現他一直牽著姜宜的手。

姜宜的手一直放在他枕邊。

如今姜宜正坐在椅子上, 趴在病床前沉睡,纖長的睫毛乖乖地合攏在一起,薔薇色唇瓣的唇珠跟以前一樣,微微抿了進去。

他似乎是等著等著就不知不覺睡起了覺,趴在病床上的睡姿有點變扭,校服的領口敞開一大塊,露出白瓷一樣的頸脖,柔軟的黑發零碎地覆蓋頸脖上。

陸黎直起身子,動作很輕地替姜宜調整好趴在病床上的睡姿,他伸手撐住姜宜的臉龐,往病床裏托了一點。

但沒曾想,姜宜在睡夢裏扭了扭頭,把自己的臉埋在了陸黎的手掌上。

陸黎下意識停住動作,沒動,

掌心裏傳來很柔軟的觸感,帶著溫熱和細膩,還有些許呼吸。

陸黎喉嚨滾動了幾下。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麽,甚至他還最愛把唇瓣上漂亮的唇珠給用手指撥弄出來,讓淡薔薇色的唇瓣變得紅潤許多。

幾分鐘後,似乎是感覺到什麽,陸黎手掌裏的人微微歪了腦袋,睡眼朦朧地睜開了眼。

陸黎盯著面前的人,沒說話。

姜宜歪頭望著陸黎,覺得他看樣子似乎是一副很想咬人的模樣。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頸,又覺得不能讓陸黎咬。

但是面前的陸黎靠在病床頭,跑完三千米,腿還疼著,眉骨上的額發有些淩亂,整個人還帶著點疲態。

姜宜對跟他一起長大的Arno總是很縱容的。

他總在潛意識裏覺得Arno跟小時候一樣。

就好像小時候在電視機裏看動物世界,金色的小獅子在沒長大之前,也愛在打鬧中親昵地咬著自己的兄弟姐妹。

於是他對面前人說:“今天晚上我可以去你房間睡嗎?”

陸黎愣了。

姜宜想了想,耿直道:“不給我也去。”

陸黎剛想說些什麽,就聽到病房外呼啦啦地湧進了好幾個興高采烈的人。

應卓翰一進病房門,就幸災樂禍地說陸黎是三千米都跑不了的菜雞,現在還在病床上躺著,身體太虛。

終點那些圍觀的同學都看著陸黎一頭紮進姜宜的肩膀上,就沒擡起來過。

陸黎充耳不聞,只輕飄飄地扭頭對著姜宜道:“我腿好像有點疼。”

“口好像也有點渴。”

姜宜帶著點擔憂摸了摸陸黎的腿,他擰開了一瓶水,然後親自喂到陸黎嘴邊。

陸黎一邊喝著姜宜親自喂的水,一邊挑眉瞥了瞥病床邊的應卓翰。

應卓翰:“……”

程晁面無表情,仿佛覺得看到了什麽臟東西。

秦斕拉了一把椅子,在應卓翰憤怒的打假囔囔中,他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

鐘茂也一屁股坐在病床上道:“斕子要跟大家說個事。”

姜宜擰好水瓶,他擡頭好奇道:“什麽事?”

秦斕雙手攤在椅子後,他道:“也不是什麽大事。”

“明天正好周末放假,就想問大家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

“過幾天我可能得出國了。”

姜宜怔了怔,聽著秦斕道:“家裏安排的。”

“估計要在國外待好幾年才能回來。”

醫務室安靜了下來。

應卓翰傻眼了,長大嘴巴不說話,醫務室也沒一個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