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別怕”

那日察覺到顧星檀對高燒避而不談,容懷宴再也沒提及過。

將大部分時間放在畫室。

對此,被迫加班一星期的集團副總怨聲載道。

安靜畫室內,充斥著雅而古樸的墨香。

隔著一層透明玻璃,外面大團大團的雪花,如雲朵墜落,密密麻麻地織成了一片雪制的巨網,將整座城市覆蓋其中,除了潔白,不露分毫顏色。

遠遠望去,像是一副色彩雅致的水墨畫。

與鋪在白色木紋桌面那全了畫意後,表現得墨色深沉、一眼驚艷的千年古畫,形成鮮明對比。

若非容懷宴收了筆。

大抵沒人看得出來,這幅畫,是被後人修補過的。

仿佛從千年後現世,便是這般。

男人冷白如玉的指尖,不小心沾了點墨,他拿起旁邊的紙巾,一邊賞畫,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低斂的眉目淡若青山,賞得卻不是被他全好的畫意,而是——

顧星檀復原修補的痕跡。

……

容懷宴畫畫時,向來不允許任何人打擾,這是從小的習慣。

所以,當他將還原如初的古畫收起打開門時,便聽到等在外面的老管家道:“先生,太太十分鐘前,開車出門了。”

容懷宴隨手將畫盒交給管家,語調透著幾分冷漠的冷靜:“她大病初愈,外面雪下得大,怎麽不攔住?”

老管家猶豫半秒。

想到太太那雙漂亮眸子望著人時,簡直能讓他老人家把心都融化了,哪裏舍得拒絕。

越發理解老家主選擇這位孫媳的原因。

實在是太招人心疼。

嘆了聲:“攔不住。”

看到容懷宴跟保鏢打電話,一刻不耽誤離開的背影。

管家感嘆:就是先生這座雪山,也遲早要被融化。

容懷宴對自己這位太太也有幾分了解。

顧星檀脾性看著懶洋洋的,什麽都不在意,實則執拗偏激。

召陵墓園。

雪中一抹穿著黑色大衣的纖細身影格外顯眼,少女被凍得泛著緋色的手中捧著大束山茶花,與白茫茫的天地幾乎分不清。

顧星檀靜靜地望著墓碑照片上比江南女子還要溫婉動人的面容,她永遠定格在年輕的模樣。

這樣喜歡繪畫,從小立志於成為頂尖畫家的女子,最後卻因重度抑郁而以最慘烈的方式、用她最心愛的那套繪畫工具自殺。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慢慢蹲下身子。

指尖輕輕拂開冰冷墓碑上方那一層薄薄的積雪,輕軟好聽的音色在雪中透著點飄渺,“媽媽,我來看你了。”

準備放下花束時,視線不經意瞥過那埋在薄雪裏兩束新鮮的山茶花,淡色的唇瓣勾起諷刺弧度。

這個天氣,誰還來看看媽媽,不言而喻。

下一刻。

顧星檀面無表情地將那兩束花掃到最角落位置,把自己帶來的那束放到了最中間。

原本暫停的雪,又開始紛紛揚揚,大團大團地從天空掉落,積雪幾乎壓垮了兩側常青的枝葉。

少女呆呆地蹲在墓碑前,細碎雪花凝結在她纖長卷翹的睫毛,越掛越多,她有很多話想要跟媽媽講。

甚至覺察不到越來越大的漫天大雪。

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她旁邊停下。

裹著西褲的長腿筆直修長,亦是很熟悉。

顧星檀極慢地眨了眨仿佛已經被凍住的睫毛,揚起雪中透白的臉蛋,入目是一柄撐在她頭頂的黑色大傘,緩緩移動,看向站在傘外那料峭挺拔、同樣一身肅穆沉靜墨色的男人。

忽而唇瓣極輕的翹起弧度。

莫名地想起那天在容氏老宅看到他的畫面。

說他穿這身,不像是赴宴,倒像是出殯。

竟是一語成讖。

“不想笑,就別笑。”容懷宴一手斜斜撐著那柄大傘,幾乎將蹲在墓碑前那小小的身影全部圈住,而後朝著她伸出另一只手,偏冷調的音色在酷寒雪中,偏偏裹挾著絲絲縷縷玉質的清潤,輕描淡寫道:“回家。”

雪花一朵一朵,落在那只骨節勻稱,完美精致的手上,對方卻沒有任何收回的意思,就那樣遞到少女面前。

顧星檀視線停了好幾秒。

才慢吞吞地伸出她已經被凍紅的小手。

容懷宴仿佛已經沒什麽耐心,在她剛伸手時,已經微微俯身握住,觸手是比冰塊還要冰冷僵硬的手,眉心折了瞬,卻沒松開。

單手將大衣外套解下,不由分說地披到顧星檀身上。

他個子本就高,黑色大衣幾乎將顧星檀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

顧星檀原本被凍得沒什麽知覺,此時卻清晰感受到了溫度,一點一點,透過厚重布料,細細密密地侵入她的肌理。

她下意識側眸看他僅穿著西裝的身影,張了張嘴:“我不用……”

“你用。”

男人已經攬住她的肩膀,不允許拒絕,就這麽帶著她走向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