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踏秋之夜

重陽踏秋,手拉手歌一曲,星月為證,圍觀的群眾為證,往往一舞畢能催生出許許多多藕斷絲連的情愫。

桃箏為了今夜的踏歌偷偷練習多回,好難得能在謝六郎面前張揚一次,機會也被毀了。

她死死盯著桃鳶,期待她接下來出醜,暗恨她什麽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就是所有人驚嘆的焦點。

謝六郎平素也是名矜持守禮的世家子,見了桃鳶,卻和魂兒被勾走的毛頭小子一般,桃箏恨桃鳶光彩奪目,跟著遷怒謝六,心裏憋著火隱忍不發,眼神愈發不客氣。

她恨得都要在心坎坎裏紮小人,念咒文,桃鳶回握陸漾的手,深覺年少真好。

明月高懸,星子閃爍,少年人如青山,如秀竹,誰能拒絕與她共舞?

沒有人。

便是桃箏嘴硬至此的人,此刻也被陸漾眼目迸發的神采驚艷,暗地裏拿她和謝六郎做比較。

比來比去,除了與謝六郎交合能生孩子,論容貌、身段、精氣神,這個不知哪冒出來的女郎似乎更符合周人纖麗柔和的審美。

金玉裏熏陶出的矜貴,詩文賬本裏浸染的斯文明銳,昂首挺立月光下的陸漾笑容帶了些許侵略性。

看著還是乖,乖到無辜無害。

乖過了頭,反而顯出令人腰酸腿軟的壞。

這也太明顯了。

她看向桃鳶的眼神帶著火,星火燎原,兩兩相望是旁人插。不進去的熱。

像猛烈追求母豹的豹子。

不容許任何外物攪擾。

坦坦蕩蕩,膽識過人,熱情奔放。

思無邪。

單是這一點,謝六郎就輸了。

風華逼人謝六郎,今晚實打實被比下去了。

桃箏惱謝六不中用,怪他沒給身為女伴的自己帶來榮耀,怪那穿著胡服情如焰火般的女郎,怪桃鳶委實討厭透了,自個討厭還不算,和她站在一起的女伴也夠氣人。

希望她們輸得裏子面子全沒了!

最好那胡服女郎踩了阿姐的腳,要麽阿姐拒絕那女郎的親近。

她憤憤地想。

寒蟬堆雪心提到嗓子眼,想上前,不敢上前。

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女郎看著不大,挺能惹人臉紅心跳的。

看樣子像要把她家大小姐一口吃進肚子似的。

桃鳶畢竟年長,二十六歲的大姑娘,哪怕尚未出閣,遠不是被人摸摸手,眼神挑逗一番就管不住自己心的。

陸漾的不服她照單全收,禮尚往來不緊不慢捏了捏對方白嫩的指尖。

作為她方才放肆的回禮。

踏秋之夜的美就在於年輕人你來我往的試探、撩撥。

踏歌的美也在於此。

還沒正式開始,人群裏沒嫁人的小姑娘們眼睛直勾勾黏在陸小少主臉上、身上。

周人愛纖美。

愛纖美的兒郎,更愛纖美的女郎。

饒是世家對同性婚嫁之風嗤之以鼻,也擋不住民間一對對成婚的佳侶。

陸漾長年頂著一張比尋常人白皙三分的臉蛋兒,表象柔弱,很能激發人的保護欲,人看著也乖,腰杆直挺,細腰長腿,四肢舒展極具美感。

她才十八,按理說個子還有得長,與桃鳶站在一處竟在身高上隱隱得勝,尤其穿著更襯身材的胡服,腰以下全是腿,走動間鬧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們口幹舌燥。

重陽佳節,試問誰不想要一個帶到哪兒去都能給自己長臉的女伴?

桃箏氣得銀牙都要咬碎,結果一整個牙根疼。

陸漾對外界沒了感應,只記得眼前的姑娘明目張膽地捏了她的指尖。

這會指尖在發燙。

耳根也在發燙。

她不經逗弄,桃鳶挺喜歡她不經逗弄。

失身於心性純如玉的少年人,總比給了看不上的糙人要好。

“這就不敢看我了?”桃鳶笑聲很輕。

輕輕淡淡地散在晚風,燒著陸漾的心,熏熱了她的耳。

陸盡歡恰巧是在此時來的。

面具遮容,往人堆裏一紮,津津有味看著她家鳳凰蛋手足無措,她搖頭笑笑,確認陸漾無礙,這才放心地去看她身邊的姑娘。

一看,頓時樂了。

怪不得能把她家寶貝蛋迷得神魂顛倒。

睡都睡過了,還睡得腎虛,以那晚的激烈程度來看,說不準孩子都有了。

嘖嘖嘖。

陸盡歡抱著青竹筒好整以暇地喝兩口菊花酒。

邊喝酒邊生陸漾的氣。

她都站到最前面來了,這位少主子竟還沒看見她?

活該她看她笑話!

“姑娘,請。”

“請。”

所謂踏歌,春有春的踏法,秋有秋的踏法,老人有老人的踏法,少年人有少年人的隨性率真。

踏歌本就是娛樂性質很強的活動,隨心而動,跳到酣然技巧往往不再重要,關鍵要應景。

應踏秋之夜調。情互動的景。

陸漾手搭在桃鳶不盈一握的腰,眼前閃過那晚的寸寸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