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門收債(第2/3頁)

“冒雨出城?”掌櫃從櫃台探出腦袋:“雨勢這般大,陸少主三思後行啊!”

留在客棧不好麽?吃好的穿好的,多少人伺候,他能猜到陸小少主擔心什麽,但烏啼城防護是出了名的堅固,就是捅破天,偌大的城還能被水淹了?

土生土長的烏啼人對外來人的‘膽小怕事’嗤之以鼻。

靠窗位置的富家公子約莫是哪個老舊家族養出來的金貴主兒,早看不慣女子拋頭露面對著一眾男人發號施令,管閑事管到外人頭上:“笑話!烏啼之穩是經過多少天災人禍驗證的,掌櫃的,莫要勸她,讓她去尋死。”

這麽大的雨,路都看不清,如何行路?

陸漾有她的打算,攔著隨從,無心與人起口角。

困居客棧,莫說性子躁的人受不得,她自認秉性尚可也憋出一肚子火。

逞一時口快算得了什麽,活命要緊。人看不清路無妨,老馬識途,閉著眼都能走出烏啼城。出了烏啼城,遠離可能會發生的災禍,才是聰明人的求生之道。

這麽想著,天邊雷電交織,喧囂可怖。

富家公子原還打算說幾句,被乍然響起的驚雷駭得臉色發白。

“少主,都打點好了,俱是千裏挑一的好馬,隨時可以出發。”

“好,咱們走。”

她說走就走,陸家的家生子搶著為她開路。

“頭發長,見識短,等著罷,一會就哭著回來了!”

掌櫃雖然也是這樣想,倒沒吱聲。

那位公子不識得陸家少主才敢諸般放肆,他打開門來做生意又豈能不知陸家深淺?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而陸家之財,可通鬼神。

便是陸家只剩年邁的老夫人和一位年滿十八的女少主,如此龐然大物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能招惹的。

閑來無事他撥弄算盤,倏地想起陸少主八歲閉眼就能把金算盤玩出花來。

客棧亂糟糟,陸漾冒雨離開後陸陸續續有幾波人離開——沖出去好歹事有危急還有的跑,困死在這,真等被水淹了哭都沒地方哭。

富家公子巋然不動坐於窗前,笑話那些人經不起一丁半點的風雨:“話我就擱這了,再等等,再等等他們肯定回——”

店小二嘴唇顫抖,盯著門外倒退兩步:“水、水漫進來了!”

烏啼城兩百年難遇的暴雨,陸漾領著收債的隊伍有驚無險地走出城門,緊繃的心弦剛要松開,遠方傳來一陣陣轟鳴。

“這是什麽聲音?!”管事話吼出來聲音有一半散在風雨。

陸漾坐在馬背捏著韁繩,極目望去,小臉驟然褪去血色:“決堤了……往山上跑!”

老天似乎和烏啼城的百姓開了個天大的笑話,一向引人稱贊的烏啼城防衛在真正的天災面前終於顫巍巍露出頹勢,湘江潰流,暴雨倒灌,到處都是水,處處都是呼救奔逃的聲音。

“保護少主!”

“看好人,別走散!”

“跑——”????。

烏啼決堤第八日,暴雨未歇。

陸漾與隨行隊伍各奔東西,被迫獨自一人在不知名的山頭求生。

鮮色的錦衣經水泡又在泥裏打滾,玉簪早不知掉到哪去,蓬頭垢面,十八年來從沒有過的落魄,看起來像個細皮嫩肉蒙了大難的叫花子。

沒有人會鐘意一個叫花子。

可陸漾還是被盯上了。

幹枯的手不聲不響搭在‘叫花子’肩膀,陸漾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到朝她獰笑老婆婆,心直接跳到嗓子眼。

“小叫花,婆婆送你一場潑天福澤,你覺得如何?”

陸漾搖搖頭。

任她頭搖成撥浪鼓,也阻不了老婆子迅速成型的計劃。

“落魄、低賤、泥裏打滾的,哎呦,還是個小姑娘,很好,樣樣符合。”

她口音甚是奇怪陸漾聽不懂,轉瞬鶴發雞皮的老婆婆故作慈愛地沖她笑笑:“大美人呢,你不虧。”

這話倒是帝都的官話,陸漾聽懂了,拔腿就要跑,被老婆婆不費力地抓回來:“別跑了,前面那座山有人等著你呢。”

前面那座山名為桃山,桃山之上有座破廟,破廟風雨飄搖,陸漾的心也飄搖。

白日被人抓上山,見識過山下狼藉,料想她的人一時半會騰不出時間尋她。

上到桃山,站在破廟吱呀呀的舊木門前,天色黯淡,不見星月。

廟內堪堪露出些許薄光。

“進去罷,老婆婆在山下替你守著,不讓任何人攪了你的快活。”她嘆息一聲:“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命啊!”

她推了一把,看似輕飄飄,陸漾身子不受控地撞在破木門上。

木門雖破,竟然怪結實。

進到廟中她勉強穩住身形,循著燭光環顧四圍,視線忽而與一雙清湛湛滿是防備的眼睛相對。

是個極貌美的姑娘,又美又冷,眼波滲著寒芒,仿佛要化作利劍將人立地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