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2頁)

說是廝打,實則是商驁一人壓著胡三悟一拳拳地揍。就在管教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時,商驁巧妙地打歪了一圈,正教胡三悟著了道。

胡三悟借著力道,終於一把將他按在了地上。

他方才挨了那麽多下拳頭,此時早氣得沒了理智。見商驁終於被他們合力壓制起來,他不管不顧,喊道:“打死他!”說著,便朝著商驁身上重重招呼了過去。

周圍一圈人即便都是烏合之眾,但你一拳我一腳的,落在商驁身上便是結結實實的圍毆。

片刻之後,眾人便聽見了管教怒不可遏的聲音。

“學堂之中,竟打架鬥毆,成何體統!還不快住手!”

圍攏在商驁周遭的弟子們忙作鳥獸狀散開,唯獨剩下了蜷縮在那兒的商驁,滿身是傷,靈石滾落了一地。

——

情況正如商驁設想中最糟糕的情況一樣。

今日當值的那個管教,早在勖勵堂開門第一日便得了胡三悟的許多賄賂孝敬,心眼早偏到了山底下去。

但也正如商驁所猜測的,即便此人有心包庇胡三悟,大庭廣眾之下打人奪寶的事也是他捂不住的。

他能做的,便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胡三悟等人,搶奪同門資源,圍毆同門,觸犯勖勵堂條例,按律罰抄宗門法規二十遍。”管教說。

圍攏在勖勵堂外聽斷案的弟子們聞言,皆小聲竊竊私語起來。

“只是罰抄,竟連手板都沒打?”

“竟罰得這麽輕……”

“聽說錢管教也不喜歡商驁,嫌他臟汙了璇璣仙尊的門庭呢。”

“那還真是商驁不討好了……”

接著,又聽那管教接著說道。

“商驁,聽學堂中的弟子們說,是你先動的手?”他問。

自然是商驁。要是不打架,怎麽能把這事鬧大?

他跪在堂下,一身單薄的道袍,不卑不亢。

“是他先搶奪弟子的靈石。”他說。

“那你也該立刻來報告管教,為何要私下動手?”錢管教道。“本是你受欺,可你動手在前,教我怎能不罰你?”

說著,他朗聲決斷道:“弟子商驁,主動挑釁毆打同門,於至聖先師像前罰跪一日。”

外頭弟子們的議論聲更大了。

“竟還要罰他!”

“多少有些可憐了,本就是他被搶了靈石……”

“哎,被仙尊收入門下,也不知是福是禍。”

但是,即便知道不公平,也事不關這些弟子們。他們入門不久,生來便是畏懼管教先生的,眼下雖議論著,卻也很快便散了。

最後,勖勵堂的正堂之中,便只剩下了跪得筆直的商驁。

——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商驁卻並不感到難過。

因為比較起來,他不過是個聲名掃地、天資極差的廢物,而對方,則是個高門出身,前途無限的天之驕子。他不怕損耗這八百,無疑是罰一次跪,挨一頓打,但於對方而言,卻無疑是墜落雲端的滅頂之災。

就像那些拼著五馬分屍也要去刺殺他父皇的刺客一樣。他們不要命嗎?自然是想要,但是比起他父皇的命,他們付出一條命,這買賣劃算得多。

他身後的日頭漸漸落下,搖晃的夕陽和竹影漸漸在至聖先師的金身上拉長了、模糊了。一直到熱熱鬧鬧的勖勵堂中空無一人,他才緩緩地扶著身體站起來,挪動著酸痛到已經沒知覺的雙腿,往外走去。

空蕩蕩的學堂中,只有他的桌上還擺著書冊。書冊上,占了灰塵的布袋靜靜放在那裏,落了一地的靈石早被收拾進去,歸還給了他。

商驁拿起布袋,眉心露出了嫌惡輕蔑的神情。

接著,他緩緩走到胡三悟的桌前,將那袋靈石放進了他的桌膛內。

即便上無師尊庇護,下無同門為伴,他也能靠著自己在這險惡不輸吃人的皇宮的仙門裏活下去。

本來,他來這裏的目的,不就是活著嗎?

他面無表情地做完這些,拿起書本,走出空蕩蕩的勖勵堂,行過枝繁葉茂的山路,回到了清靜雅致的點青峰。

他早習慣了孤身一人,比起當年在外逃亡、朝不保夕的日子,這種令人側目的、被排擠的孤獨,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讓人舒服的清靜。

可他萬沒想到,他今日竟會在點青峰,看見沈搖光。

只剩下最後一點夕陽了,恰好能染紅沈搖光的衣袍。他看見沈搖光站在山門外,在看見他的那一刻,眉心皺起,如玉山落雪。

“這是怎麽了?”他聽見沈搖光這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