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明妝起先覺得驚訝, 後來腦子轉過彎來,憤怒瞬見盈滿了胸腔,“我嗎?”

是啊,她, 對他來說, 是最大的誘惑。

可是這話怎麽告訴她呢,他不敢解釋, 儀王實在是洞察人心的高手, 也許在他自己還未察覺的時候, 他就已經了然於心了。

但要說起儀王的卑劣, 這人確實處心積慮,他一直在放任他對般般產生感情,甚至在易園轉手後,般般曾提出要搬離易園,他仍舊以冠冕堂皇的一套說辭, 勸說她留下了。

男未婚女未嫁, 如果儀王當真對般般有真情的話, 必定是介意他們同在一個屋檐下的, 但他卻大方地包涵了,因為這本就是他想看到的結果。自己呢, 雖然警醒,但沒能好好控制感情, 到後來如了儀王的願, 單方面地泥足深陷, 因此也讓儀王有了轄制的底氣。

還好, 影響並不大, 他的感情, 還不到動搖社稷的地步。但儀王的用心,他要讓般般看到,如果她真的喜歡儀王,那麽現在看清他的真面目,還來得及。

明妝氣紅了臉,羞慚之余愈發憎恨儀王,自己雖然一向知道他陰險,但從未想過,一個人竟能無恥到這種程度。

“他是拿我當做換取同盟的工具了嗎?”她不想失態,但顫抖的嗓音泄露了她的憤怒,“我是與他做了交易,但他就有資格隨意將我送人嗎?我不過是和他定親,又不曾賣給他,他到底憑什麽?”

她在圈椅裏微微顫抖,說到最後哽咽起來,大約是想起了自己的孤苦,沒有爹娘的孩子,會淪落到這樣地步,即便儀王要贈與的人是他,也不能減少她的委屈。

李宣凜靜靜看著她,看她從盛怒,逐漸轉變成悲哀。她紅著眼睛,卻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的樣子,讓他心頭隱隱作痛。

他嘆了口氣,“你永遠不知道,一個人為了權力可以有多瘋狂。原本今日我沒打算把這些內情告訴你,但你既然來了,我覺得讓你知道他的為人,也不是什麽壞事。你若不喜歡他,那最好,守住自己的心,不要讓他傷害你。你若是喜歡他,現在止損為時未晚,不要等到木已成舟,才幡然悔悟,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

明妝低著頭,一團氣堵在喉頭,簡直要把她憋悶死。她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可眼淚還是搭建出一個水的殼,擋住了她的視線,她趕在它掉落之前,擡袖把它擦掉了。

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悲哀,以前她也聽說過男人將女人拱手送人,但那種男人大抵是賭徒,本就沒有什麽廉恥心。她沒想到,自己生活的圈子裏,竟也有這種駭人聽聞的事,儀王與市井的賭徒沒什麽兩樣,原來這種頂級的權貴,才是世上最肮臟的人。

可是她不願被作賤,委屈至極,氣惱過後慢慢也想開了,自己既然和這樣的人打了交道,被謀算也是早晚的事。今日不過是要把她送人,明日也許還會殺了她,這樣一比較,便沒有什麽可想不通的了。

舒口氣,她擦幹了眼角的濕意,“我沒有喜歡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為自己被他折辱了。不過退一步想,這人什麽都能拿來利用,區區一個未婚妻,又沒有感情,送人便送人了。”說完強顏歡笑了下,竟還有些慶幸似的,“好在他要把我送給你,要是送給別人,那大事就不妙了。”

然而李宣凜冷眉冷眼看了她半晌,她的這個笑刺傷了他,她怎麽知道送給他就是好的呢。她從來沒有想過,儀王不會無端下餌,之所以拿她來交換,是基於什麽原因。

明妝卻沒有察覺他的想法,甚至饒有興致地追問:“你是怎麽回答他的?”

他有些負氣,寒聲反問:“若是我答應了,小娘子打算怎麽辦?”

這話確實意氣用事,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了,但這也是他心中所想,他忽然有種強烈的渴望,想知道她會如何回答。

明妝怔忡了下,疑惑地望過去,見那張臉上沒有半絲笑容,心頭忽地悸動起來。可是她知道,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負她,李判不會負她,也正是因為有這底氣,她拍了拍膝頭,輕快地說:“那我就跟著李判吧。”

這話說完,對面的人似乎很驚訝,深邃的眼眸中忽然浮起一點癲狂的、妖異的神色,可惜轉眼即逝,很快調開視線,輕輕咳嗽了兩聲,沒再說話。

說不清為什麽,她有些失望,其實那話半真半假,有一瞬,她是真的希望他能應下,但李判就是李判,他從跟在爹爹身邊為副將時起就是謹慎的性子,走一步看三步是他的習慣,他哪裏會這樣顧前不顧後,更不會借此冒犯她。

所以她在胡亂期待什麽呢,她暗暗唏噓,兩人對坐,又是半晌無言,但見他擡手捂了捂傷處,她心裏焦急起來,“怎麽了?疼麽?”

他搖了搖頭,“剛才我說的實情,還望你留神,總之不要再相信儀王了。雖說他可能是在以此試探我,但能開出這樣的條件,足見此人心術不正,不可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