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十一月下旬,槐京已完全入冬,距離南妄城的那場災難,過去已有半月。

蘭燭身體在好轉,雖然精神一般,但臉色不再那樣煞白。

江昱成拜托吳團去了一趟南妄城,把那幾個學戲的孩子的遺物接了回來,在槐京簡單地安置了一個衣冠冢。

這事,他沒打算瞞蘭燭,問了她要不要去祭拜。畢竟,這事,她有選擇的權利。

蘭燭點了點頭。

不過他存了點自己的心思,沒讓她見劇團裏的其他人,而是,等人都回了,才上了西山的公墓。

公墓處理的幹凈簡單,江昱成帶著蘭燭站在墓前,他打眼望去,照片上的人很青澀,爽朗的臉上沒有一絲陰霾,想來也是心思幹凈的孩子。

他把隨手帶來的花放在墓碑前,站在蘭燭身後。

蘭燭也未多說話,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從山上下來。兩人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天空中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雪越下越大,下山的路濕滑難走,江昱成帶蘭燭進了半山腰的一個亭子躲雪。

蘭燭走在前頭,剛踏進亭子,撣了撣身上的雪,擡頭卻對上了一雙眼。她停留在原地,幾乎有半秒的眩暈。

亭子裏的人也在看她,原先清爽陽光的青年眉眼下多了許多的憔悴感,他穿得板正,一身剪裁得當的西裝, 立在風雪中, 比起從前, 少了一些詩書文人氣, 多了些名利場沉浮的閱歷和老練。

江昱成收起傘,從外面進來,“這外頭的雪實在是太大……”他話還未說完,就看到了亭子裏的人。

是他,從前蘭燭身邊的那個小子。

將昱成欲邁步過去,站在兩人中間,林渡卻先他一步走了過來。他似是很激動,微微彎腰,雙手搭在蘭燭的肩膀上,對上蘭燭的眼睛,"阿燭,你去哪了,我問過劇團裏的人了,都說沒有人聯系得上你,我差點以為,今天的衣冠冢裏,有你,你嚇死我了。”

蘭燭在南妄城,丟了手機,從那兒出來後,她心如死灰,沒想到要聯系任何人。

蘭燭擡頭看向對面的人,她的意識依舊鈍鈍的。

“阿燭”林渡柔聲喚了她一聲,“我是林渡啊,你忘記我了嗎,我們一起招兵買馬,一起去找的曹老師,一起創立了蘭家劇團,一起對抗來劇團鬧事的小混混,一起去的杭城,靈隱寺、月兔燈、月落秋水,人圓樹下……你忘了嗎”

他每說一句,站在後面的江昱成的心就更疼一寸。

蘭燭怔怔地看著林渡,她麻木的眼神在聽到林渡說那些話的時候,卻意外地像是冰封的霜雪開始融化一樣,她喃喃自語“林渡……”

“對,是我!”

江昱成清楚地看到蘭燭眼睛裏那層籠罩的霧逐漸散去,從前他熟悉的神采慢慢填充上她眼眸的底色,她由原來的不安和麻木,逐漸變得清晰和明朗,甚至語氣都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林渡!你回來了”

林渡驚喜於蘭燭的改變,他點了點頭,"嗯,阿燭,我回來了,對不起,阿燭。我不應該那個時候離開你去嶺南,南妄城的事情,是我不好,留你一個人去面對,如今我回來了,現蘭家劇團,都在等你一個呢,阿燭,你要不要,隨我回去……”

他還未說完,便被走上前來的江昱成出聲打斷了,“抱歉,林先生是吧,阿燭身子弱,不適合站在風雪天裏,與你說這麽久的話。”

林渡看到江昱成下意識地拉過蘭燭的手,把她護在身後,原先遷就她身高而彎的腰挺直,他看了一眼在江昱成身後的人,又直直地接過江昱成投過來的警惕的目光, “江家二爺是吧, 想必這段時間,是您替我照顧阿燭,多謝。”

江昱成毫不客氣∶“不必謝,那不是替你。”

林渡繞過江昱成話語間的鋒利,伸手給蘭燭,“阿燭,我們走吧。”

“林先生這是要帶我的人走”江昱成高聲問到。

“她是自由的。”林渡回到,“您哪怕是江家二爺,也限制不了她的人身自由。”

江昱成“我與阿燭有三年的情誼,從前是我做的不夠好,往後我會做的更好,林先生跟阿燭合夥做生意,是她得力的幫手,與她走的近些自然是沒問題,不過她住哪兒,跟誰來往,那都是她的私事,您過問這些,就有些不妥當了。”

林渡“您也說了,那些情誼,只是從前,現在和往後,您不能一個人說了算,既然您也說了,那是阿燭的私事,那便讓她自己說。

林渡往前一步,繞過江昱成∶

“阿燭,滿劇團的人都在等我們,都在等他們的主心骨回來,你說過的,只要我們兩個齊心協力,劇團一定會蒸蒸日上的,如今小然他們的事情一出,劇團上下人心渙散,成立不到半年的蘭家劇團,叱咤風雲了半年,你也不忍心最後落得個人丁凋零。跟我走吧,他們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