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2頁)

剛剛鋪好龍床的顧琮無奈,拿了巾子,撈起少年垂落的發尾擦了擦:“水還未幹透,陛下小心受涼。”

寢殿裏鋪有地龍,又燃著無煙的銀絲炭,身子漸好的席冶再不似先前那般如紙的蒼白,臉上多了些血色,本就紅艷的唇更深上幾分。

明知感冒的幾率微乎其微,他對顧琮的關心卻很受用,配合地離窗邊遠了些。

此刻離行宮之圍不過數月,顧琮照舊負責替小皇帝批奏折的「瑣事」,自然清楚,與安王深交的各級官員,直至現在,才徹底地清理替換完。

午夜夢回,對方黑暗中持弓染血的模樣仍歷歷在目,顧琮和其他宮人禁軍一起,親眼見識過為君者的「可怖」,但在他心裏,小皇帝還是那個月色下、對一只鹿和一只白兔展露純粹笑顏的少年。

輕輕用指尖順了順那被巾子蹭亂的發尾,顧琮道:“薛家女去了邊關。”

席冶挑眉:“怪不得。”

“前幾日朕上朝時,那薛海一直愁眉苦臉,活像有人欠了他幾百吊錢。”

無事時每七天上一次朝,已經是他這條鹹魚做出的最大妥協,再多的,席冶幹脆放話,讓顧琮代他去聽。

此等「大逆不道」的荒唐行徑,意料之中地,鎮住了一群催他勤勉的大臣,僅有幾個頭鐵的言官,做樣子般,隔三差五上諫。

……然後被席冶裝沒看見,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君臣之間的和諧。

薛家女本就與旁的世家貴女不同,愛好舞刀弄槍,小產調養好身體後選擇遠赴邊關,甩開京城和發生在其中的種種糟心事,倒也是個極合理的發展。

察覺到小皇帝的走神,顧琮放下毛巾:“陛下在想什麽?”

席冶下意識:“朕應當和你養個孩子。”

古代的小孩大都早熟,若對方願意,要不了幾年,就能替他坐那把龍椅,加之有1101快穿系統作掩護,他和顧琮,大可以就此閑雲野鶴,做一對難尋蹤跡的逍遙客。

眼神隱晦地暗了暗,顧琮長臂一伸,熟練攬上小皇帝的腰,圈住:“孩子?”

“朕說的是過繼。”沒什麽肉的肚子被對方意味深長按了兩下,席冶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鳳眸一瞪,拍掉某人作亂的手。

除了自己和席瑾瑜,宗室裏自然還有其他分支,當儲君的機會,想必不用他勉強,也有很多人會上趕著爭搶。

身為席冶身邊的半個禦醫,顧琮是清楚的,小皇帝的體質根本沒問題,若對方願意,隨時都可以納妃立後,擁有自己的子嗣;

而選擇過繼立儲,注定要大張旗鼓宣告天下,惹出一串麻煩事來。

常言道,君無戲言,這便意味著,對方斷了往後所有退路,徹底放棄孕育親生血脈。

只是為了他。

一個小小的內侍。

緊緊將對方擁入懷中,顧琮低低:“臣何德何能。”

席冶斬釘截鐵,毫無猶豫:

“朕說你值得你便值得。”

下一秒,他雙腳騰空,整個人連著大氅一起,被對方打橫抱起。

條件反射攀上男人的肩,扒緊,才緩過兩日的他撲騰了下:“做什麽,朕才泡過藥浴。”效用什麽都不管了?

“「孩子」更重要。”清楚小皇帝如今已是固本培元的階段,胡來些也無甚大礙,存心曲解對方的意思,顧琮一本正經,睜眼說瞎話,認真在少年額頭吻了吻:

“臣會努力的。”

努力?

努力個鬼。

可他發不出聲來。

“唔。”以眉心為始,順著鼻梁向下,掠過鼻尖,而後是唇,對方似乎很懂得如何用行動堵住自己的話,席冶僅能發出幾聲含糊的悶哼,不輕不重地,被丟進繡紋繁復的錦被中,青絲,白衣,大紅緞面,糅雜出一股引人攀折的艷來。

“臣心悅您。”

情至濃時,顧琮伏在上頭,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側,翻來覆去說著同樣一句話,幾十次,幾百次,好叫他永遠記住似的。

勉強分出一縷神智,席冶鳳眸微掀,指尖胡亂劃過男人鎖骨下那大片的胎記:“名字。”

顧琮一愣,卻仍是老實:

“席冶。”

明明是第一次叫出口,偏透著股已經叫過無數次的熟稔,讓他生出股洶湧又恍惚的歡喜來。

無意識地,他重復:

“席冶。”

“我心悅你。”

窗外大雪飄飛,終究掩不住殿內的春,床幔拉下,僅映出兩道糾纏的人影。

共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