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揭霧(第3/4頁)
“好家夥又說錯話了,三五天沒搭理我。”
“我肯定想知道那人是誰啊,值得他這麽勞心費力的,但是他不願意說,我就也從來不敢太靠近地探,只能說有時候偷偷隔著看幾眼。主要他一個人住,我就總來他家,有時候也住,一來二去地,蹭著蹭著,有回就被我聽到了一點——”
“半夜跟人姑娘通電話,也不說話,就聽著,對面應該是問了,他就說號碼存錯了,我尋思他不像幹那種蠢事兒的人啊,第二次又故技重施,他以為我睡了,我偷偷睜眼看他表情,一點兒不意外,絕對沒存錯。”
“後來就這樣,反復存錯反復打。”
“我哪見過謝行川這樣啊,我說你實在想人家就去見啊,他叫我別多管閑事,你說他是不是挺狼心狗肺的個東西?”
“又是那年冬天,冬天真是他的劫,那天好像有個什麽活動,他說他得出去,一問又是寧城,我說實在不行你倆聯姻吧,這麽跑來跑去多費勁——”
“當時同行裏有人玩鬧,不讓他走,把他司機堵在路上,還差點把車胎弄爆了。”
“時間延誤一小時,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發那麽大的火。”
“最後換了輛車走,我這輩子沒見過開那麽快的車。後來才知道,他是去看人比賽。”
“回來一問看到了嗎,他說看到人了,可惜,沒看到跳舞。”
“我知道他有多遺憾,那幾個月,他夢裏都在參加她的芭蕾比賽。”
手指於此刻驟然一停,簡桃驚愕擡起眼來。
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她僵在原地。
穆安如數家珍,仿佛也想配合著她一道,去找那人究竟是誰。
讓謝行川收斂本性,小心翼翼低頭去嗅的人。
“你和謝行川都是文化班吧,”穆安說,“我當時就知道應該是藝術班的女生。”
簡桃難以控制手指微顫,因為賽道不同,藝術班的女生比賽在另一天。
他回寧城那天,比賽的人,只有她。
穆安:“他有個小習慣,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就是他一旦無聊或者思考事情,手指就會無意間疊個東西。我說折星星這麽娘們兒唧唧的事情不像是你會幹的,他說讓我少管,後來我通過觀察得知,那應該是那個女生教他的。”
“也不是五角星,是六芒星,每次他都要糾正我,就像那個姑娘糾正他一樣。”
……
“就像那姑娘半夜間無意發了句想看海,他就能用自己珍貴的,只有三天的假期,坐在海邊給她打電話——電話還不能說是給她打的,得是特別隨便的,好像她就是個湊數的——電話接通了他也不說話,我他媽急死了,我說你這樣人姑娘能聽到海浪聲嗎!?”
“他不說話,我才知道,原來就和那通電話一樣。”
“他喜歡她這件事,是不需要她知道的。”
簡桃手指陷入掌心,畫面一幀一幀地湧入腦海,那些曾經莫名的、無聊的、瑣碎的瞬間,在此刻似乎全都有跡可循,每一秒都是他開了口而她聽不見的回音。
天台上拿著酒瓶對局的畫面歷歷在目,穆安想,若不是謝行川偶爾酒醉,自己又常偷偷關注,恐怕他連這一星半點也無法窺得,說著說著也覺得心軟,總歸是過去,回憶都顯得可惜。
“很多節日,吃飯時我坐在他對面,看他編輯過很多次消息,但最後也全都刪了,沒有發出去;寫過很多最後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的信,擡頭也沒有姓名。我遠遠看著,我說你說吧,你可是謝行川,誰會不喜歡謝行川?”
“他說,也是會有人不喜歡謝行川的。”
“他說,告了白,就連朋友也做不了了。”
“或許就那樣,最簡單的關系,也是他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換來——”
“他一定想過要告白吧,但是如果結局既定,如果告了白反而會把對方越推越遠,他會忍住的。”
“聖誕節,生日夜,情人節,他都忍住了。”
簡桃控制住鼻尖酸澀,忽而記起高二那年聖誕。
學校不批假,外面賣蘋果的七點就要收攤,而他們八點才下晚自習——
有一茬接一茬的男生為了喜歡的女生翻墻,那會兒的一中還沒翻新,墻面是深紅的石磚,彼時她以為謝行川只是在炫技,站在墻邊看他翻過去,猶豫著要不要等。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是不知道有誰混在人群裏,喊了句簡桃我喜歡你,也不知道是真有那麽多人響應了,還是大家也都在湊熱鬧,此起彼伏的告白聲響起,她頭皮發麻,只想快點逃離——
然後本該在墻外的謝行川,不知怎麽又翻了上來,喊她的名字:“簡桃。”
他就坐在那兒,她須得仰頭才能看到,其實他那個角度也像在拍畫報,聖誕節落了細密的雪,輕飄飄地降落在他頭頂,而後緩緩融化。她等了半天,問他幹嘛,他曲腿瞧她半晌,然後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