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畫作(第5/6頁)

白霜行揉了揉蓬亂的頭發,走向陽台。

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

那時候家裏安靜又冷肅,她不敢去找爸爸媽媽,每當無事可做,就會坐在陽台邊,獨自一人發呆。

公寓樓外是條綿長大道,因為修建在小區裏,隔絕了街邊的嘈雜聲響。

街燈一字排開,暖洋洋的柔黃光線在水窪裏暈開,飄飄蕩蕩,如同跌入水中的月亮。

一幅絕佳的景象。

大概發呆了半個多鐘頭,白霜行放輕腳步走回房間,拿出素描紙和鉛筆,開了燈,坐在陽台旁的木椅上。

她對藝術很感興趣,大學也是美術在讀,拿起筆時,腦子裏什麽都不用去想,能出現片刻的放空。

於白霜行而言,那是十分輕松愜意的感受。

鉛筆在紙上摩挲而過,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

路燈,陽台,樓邊一棵葉子枯黃的樹,盡數被她描出形體,躍然紙上。

忽地,白霜行動作停住。

她聽見一道很輕的腳步,混雜在連綿雨聲裏,窸窸窣窣,越來越近。

轉過頭,居然是季風臨。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驚訝。

季風臨先一步出聲:“在畫畫?”

“嗯。”

白霜行笑笑,壓低聲音,不去吵醒房子裏的另外兩人:“睡不著。”

腳步聲更近,季風臨垂頭,看向她手裏的速寫。

他洗過澡,靠近時,攜來清爽幹凈的沐浴露香氣。

和雨天潮濕的味道混在一起。

白霜行很有天賦,寥寥幾筆,便勾勒出雨夜的幽美靈動。

季風臨看得認真,眉眼稍彎。

大學裏,他每次佯裝不在意地打聽她時,總會聽到相似的評價:

“哦,那個特別漂亮的美術系第一啊!聽說她的畫又被送進了那什麽什麽展……唉,記不清了,反正她很有名。”

她沒遮擋畫的內容,坐在靠椅上,仰頭與他對視:“倒是你,發著燒,怎麽還深夜溜達?”

季風臨學她的語氣:“我也睡不著。”

他看向那張素描紙,沒吝惜贊美:“畫很好。”

白霜行挑眉。

“忽然想起來,”她有些好奇,“你也是美術社的。”

微不可察地,季風臨一頓:“嗯。”

“聽說你還參加過好幾次社團活動。”

白霜行問:“你學過畫畫?”

她說著偏了偏腦袋,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

陽台邊燈光很暗,像是蒙了層古早濾鏡,昏黃幽淡,襯出幾縷被雨水打濕的發絲。

“學過一點。”

這次對方停頓很久:“想看看麽?”

白霜行從善如流,把紙筆遞給他:“畫什麽?”

季風臨張了張口。

他斟酌一番措辭,後退一步站得筆直:“你別動。”

白霜行怔愣一秒。

然後反應過來,季風臨打算畫她。

……話還沒說兩句,她怎麽忽然就成模特了?

為保障一定的還原度,進行素描或速寫時,畫者需要時時刻刻觀察參照對象。

季風臨直直望過來,由於逆著光,分辨不出他臉上的神情。

白霜行下意識想看得清楚一些,不自覺定了定神。再眨眼,兩人的目光在空氣裏交匯刹那,又迅速錯開。

微妙的靜默莫名蔓延。

沒人開口說話,空氣粘膩,耳邊持續響起嘀嗒雨聲。

白霜行摸了下耳朵。

在這種極致的寂靜裏,一切感官都變得格外清晰,對面那人的視線仿佛也凝作實體,若有若無向她壓來。

有風從陽台掠過,撩動奶白色窗簾,裹挾來透骨涼意。

水汽氤氳成片,幾滴落在她腳邊,薄霧飄散其中,如同某個女人遺落的薄紗。

奇怪的是,在這個寒冷秋夜裏,她居然感到耳後的熱意。

……不過對視了一眼而已。

季風臨很安靜,右手骨節分明,握緊鉛筆時,現出手背上的青色血管。

鉛筆沙沙。

白霜行試圖開口,打破寂靜:“……你,對畫畫很感興趣?”

“還好。”

季風臨說:“加入美術社,是因為在社團招新時見到你。”

這是她早就知道的答案。

但此時此刻被他說出來,不知怎麽,多出點兒別的寓意。

白霜行靠坐在椅子上,眼底映出暖黃燈光:

“所以是進入美術社,才開始學習畫畫的?”

這一次,對方的回答出乎她的預料:“從高中的興趣課,就開始學了。”

白霜行挑起眉梢:“所以,還是有點兒興趣?”

季風臨似乎笑了下,聲音很低:“嗯。”

他說:“更重要的原因,是想畫出某一個人。”

這句話來得猝不及防,白霜行愣住。

有條絲線拽住心口,細且銳利,猛地一拉。

她隱約猜到答案,望見季風臨右手一動,遞來畫紙。

談話間,他已經畫完白霜行的身形,速度快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