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菊花

北海道,根室市,海邊基地。

表面上是一家科技研發公司,實際上,這裏是森羅面相的大本營。

相較於北海道的其他城市而言,根室市並不出眾,它偏遠,寂寞,但也美麗,寧靜。

森羅面相的大本營距離風蓮湖很近。

風蓮湖是典型的汽水湖,淡水與海水相交,水質營養豐富,多魚蝦蟲蟹,環境優美,因此,這裏也是上百種鳥類的暫居之處。

秦也自去了一趟東京都後,就不太愛呆在基地裏,總是一個人前往風蓮湖。

這個名為森羅面相的組織,如果說一開始確實是以他的意志建立起來的,但這麽多年過去,多方勢力的滲透博弈,加上不老不死的恐怖吸引力,事實上,森羅面相已經不再屬於任何一個人。

它早已異化成了一個會“自己”不斷朝著永生前進的怪物。

沒人敢阻止,也沒人能阻止。

即便是秦也也不可能。

就像這段時間,少了他這個老板,森羅面相依舊在穩定的運轉。

不過今天,秦也並不是一個人,和他一起去風蓮湖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張語年。

“我們很久沒見了,語年。”

秦也和張語年說話時的口吻,並不顯得陌生。

張語年微微點頭:“是,秦叔……”

張語年在小時候就見過秦也,張家和秦家雖然算不上通家之好,但也算和睦融洽。

張語年對秦也的大致映像,是來自自己的父母,在父母口中,這位秦叔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古今中外的歷史,他都了如指掌。不過,張語年見秦也的次數很少,也只有一兩次,而且都是年節期間。

秦也總是行色匆匆,家裏的孩子也不怎麽管教。

直到現在,張語年才知道秦也做的事。

兩人之間的交集雖然存在,但並不深刻,不過,秦也和張語年之間,卻並沒有什麽尷尬的氛圍。

“葉落風舞,蔭下而泣,

形同陌路,兩不相識,

今日所奏,逝人之歌,

隕星不回,人去不歸,

今我別離,聲竭力衰,

晚風留衣,落日留霞,

緋色染面,憂懼染心,

……”

帶著潮濕水汽的風中,傳來了一陣歌聲。

張語年駐足而立,臉現驚疑之色。

秦也卻置若未聞,依舊一步步地走向風蓮湖。

張語年思忖片刻,跟了上去。

奇異的是,越是靠近,歌聲反而越模糊。

他甚至分不清歌者是男是女,只是感到一陣淒慘的美,與一股難言的哀傷。

說起來……在日本這個國度,美麗總是無可避免的與哀傷聯系在一起。

秦也腳步停下,歌聲也漸漸微弱,仿佛融化在了氤氳的潮濕水汽裏。

斜陽的照射下,自水面飛出的薄霧仿佛搖曳起來,鍍上了一層似紅似金的紗衣。

“聽到了吧,剛才那個聲音。”

秦也開口說道。

張語年點點頭,說:“那是誰?”

秦也望向水面,候鳥的飛遷躍動抓破了水面,蕩漾開一層層夕陽的漣漪。

“你能聽懂吧?剛才的聲音,雖然有些音調很奇異,但不是日語。”秦也再次說道。

張語年一怔,因為過度在意秦也,還有周圍這奇怪的環境,以及那歌聲是哪裏傳來的,以致於他雖然認真地聽了歌詞,卻沒意識到,剛才的低吟淺唱,竟然全都是古言,而且曲調也不是日本風格。

雖然日本的傳統音樂受中國古代影響很深,也是以宮商角徵羽進行的創作,但他們的角音與羽音,也就是mi和la這兩個音,是降mi和降la,這種變化,也導致日本傳統曲調更加委婉曲折,或者說……更加陰柔詭異。

但剛才的歌聲是典型的大調,難道說……

張語年看向秦也,只聽秦也說道:“那是千年前的聲音。”

“更確切的說,是日本的平安時代,我國的……晚唐。”

秦也的這番話,仿佛打開了某扇門,水面上飄動的薄霧一下子翻湧起來,兩人瞬間便浸泡在了白霧裏。

又是一陣細微的歌聲,突兀地從張語年身後鉆了出來,仿佛發出了短促的低斥,憑空帶起一陣微風,裹著霧氣,打著旋兒散開了。

緊接著,一簇微小的花朵順著風撞在了張語年裸露在外的脖頸上。

他伸手一抓,將它取了下來。

嫩黃的花蕊……隨著花瓣向外伸展,葉子呈翠綠色,如翡翠雕刻而成……

這竟然是——菊花?

不……不可能,這個季節怎麽會有菊花?

張語年扭頭看去。

菊花被吹來的地方,霧氣旋得越發朦朧。

被霧水濕潤的草木邊緣,水滴悄然匯聚,順著翠綠色幾乎快要滴落下來。

張語年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