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六章 兩人

事到如今,盡管非常難以置信,但大家都聽明白了阿忙的意思。

他要救人。

但救的不是眼前的秦文玉,而是那個一直被他“壓制”的意識——羽生文玉。

羽生文玉的意識是來到日本後才蘇醒過來的,秦文玉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意識和他之間有明顯的交替。

只不過,他們在待人接物,為人處世之上有非常大的差別。

伊吹有弦,雨宮彌生,玉木一,高橋卯月……祭宴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羽生文玉”認識的。

雖然秦文玉同樣擁有這些記憶,但卻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隔閡。

自己是外人,不僅對這具身體而言是外人,對其他認識這具身體的人而言,同樣是外人。

“真是奇妙……你能感受到另一個意識嗎?”望月一生對秦文玉的事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秦文玉沒有回答,但阿忙似乎很了解秦文玉目前的處境。

“你們兩個人,在我注射雕像之血前,其實一直沒有明確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對吧?”阿忙問道。

秦文玉看著他,沒有說話。

阿忙卻不以為意,他俯下身子,像是在摸索什麽,說道:“我一直在觀察你,還記得你在出雲被凍暈的那次嗎?”

“是你做的。”秦文玉終於弄清楚了緣由。

當時的自己,仿佛陷入了某種情緒的困境,張路的死雖然讓他意外,但卻不至於發愣到被凍暈的地步。

“沒錯……是我,”阿忙毫不掩飾,他終於摸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直起腰來,把東西遞給了秦文玉:“眼熟嗎?”

秦文玉看著阿忙遞過來的東西,這是一枚羽毛狀的徽章。

“這是什麽?”秦文玉皺了皺眉頭,並不認識這個東西。

阿忙再次問道:“真的不認識嗎?”

他的奇怪問話似乎喚醒了另一個意識。

手中的羽毛狀徽章越來越眼熟,一個臉頰模糊的女人面孔,出現在了秦文玉的腦海中……

她很高大,身後都是光芒,她的手也很大,這個徽章就在她的手下搖搖晃晃,這個徽章也很大……

不……不是一切都變大了,是他變小了!

這是一個孩子的視角。

這是……羽生文玉!

“羽生……家徽。”秦文玉的嘴裏,無意識地說出了這個東西的名字。

下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阿忙的神色再次激動起來:“果然有效……七穗小姐,您的孩子果然還活著!”

他看著秦文玉的眼神充滿了關愛和狂熱。

但秦文玉知道,這不是給予自己的感情,他真正關心的是另一個人。

羽生七穗的兒子……羽生文玉。

“那是我的第一次嘗試,你是外來的靈魂,天生比羽生文玉要強,我不知道羽生文玉的意識是否還存在,我只能進行嘗試。鬼神保佑,你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抹除他,他只是被你壓在了意識的角落。在那次之後,他才終於被釋放出來。”

阿忙道明了真相。

他通過後視鏡看了望月一生一眼,說道:“他們無法直接意識到彼此的存在,甚至在羽生文玉的意識剛剛出現後,整個人也受到了秦文玉意識的影響,他們都以為自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都以為是自己在支配這具身體的行為,其實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是你們兩個的意識在彼此融合,彼此影響所造成的。”

說到最後,阿忙的視線從望月一生的身上回到了秦文玉身上。

“我察覺到,當你們的意識開始融合,就意味著兩個意識,或者至少一個意識必然會消失,而消失的那個,很可能是先天就弱於你的羽生文玉,我答應過羽生七穗小姐,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我在你的意識即將被鬼神吞沒,兩個意識都快要消失的時候,來到了你的面前,你現在不能變成鬼,至少……在把羽生文玉分離出來之前不能。”

阿忙說得很坦然,他很清楚秦文玉現在的狀況,秦文玉沒有別的選擇。

腦海之中,一幕幕畫面在閃回。

在國內生活的二十年對秦文玉而言,就像一幅泛黃的畫,回憶起來有些模糊和悵然。

原來自己一直找的父親,母親,一直以為的朋友,都是羽生文玉的。

認識真正秦文玉的那個人,願意和秦文玉交朋友的人,在來到日本的第一天就已經死了……

他在偷別人的人生,從身體,到親情,到人際關系。

這些都不是他的。

他是來自千年前的靈魂,他是平安時代的人。

秦文玉沉默了很久。

其實在把望月一生帶上時,他本來有一個決定。

雕像之血的注入,兩人意識的融合給他帶來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