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活著

阿福伯低著頭,仍是一言不發。

羽生文心從來不是喜歡逼迫別人的性子,見阿福伯不說,他便也移開了視線。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活在謊言中是一件很悲哀的事,這是您告訴我的……阿福伯……”

就在他轉過身,準備離開之際,阿福伯開口了。

“少爺……你們是最後一輪祭宴了……”

羽生文心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看向阿福伯。

他不敢相信自己從阿福伯的口中聽到了什麽,祭宴?

阿福伯提到了祭宴?!

阿福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平靜地說道:“是的,少爺,我也曾進入祭宴,並且……我是脫離者。”

“少爺,請一定記住,十年一輪的祭宴即將走到終點,最終的詛咒會降臨,這是一場災難……曾經被祭宴選中過的人,都無法幸免。”

“他們用了各自的辦法,有些辦法……已經超出了當前科學的認知,留意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少爺。也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羽生文心已經完全驚呆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肝膽俱顫——阿福伯的眼睛在流血!

鮮紅的血液順著阿福伯的眼角淌下來,根本止不住,場面非常駭人!

“阿福伯!”羽生文心少見的慌張了,他連忙上前扶住阿福伯,問道:“你怎麽了?對……我這就送您去醫院,請堅持一下,這就去……”

阿福伯流著血淚的臉上終於不再是毫無表情的樣子,他怔怔地看著羽生文心,嘴角微微扯動,露出了像是笑容的弧度。

“這是……規則……脫離者,不能再談及……關於祭宴的一切……少爺……”

阿福伯的手緩緩擡起,指向了另一處欄杆旁正在出神的秦文玉,說道:“你們……不……是……兄弟……請小心……以後的……他。”

阿福伯的手垂了下來,高大的身軀也瞬間沒了力氣,倒在了羽生文心的懷裏。

“你們……是……老爺的計劃……原木村……是老爺吩咐的行程……老爺……已經……”

阿福伯大大地睜著眼睛,眼眶內血水還在不斷地往外湧出。

羽生文心拼命地擦去他臉上的血,但總也擦不幹凈。

就在剛才,羽生文心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懷抱中的這副身體裏消失了。

他痛苦地跪在了地上,壓抑著哭泣的聲音,抱著阿福伯的屍體,雙肩不停地顫抖。

這個瞬間,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親人。

————

三月三十日,夜。

羽生文心不辭而別,北條薰回到了東京都。

秦文玉靠著欄杆,發了一兩個小時的呆,等他回過神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他留在了鐮倉市。

雖然身上的錢不多了,但一晚的住宿費還是夠的。

躺在旅館的床上,秦文玉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也許是最近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他竟然有些不習慣孤獨。

身體異常的疲憊,精神也是。

他已經不想去追尋什麽秦也的下落。

活也好,死也罷,秦也存在與否對他的生活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那個事實上的父親,從來都只是為了自己而活。

至於……母親?

他也漸漸醒悟過來,如果她真的愛他,就算是隔著兩個國家的距離,也不會成為阻擋著兩人見面的理由。

然而事實是,二十年來她從未來找過他。

或許她已經死了。

又或許秦文玉的存在對她而言,並沒有那麽重要。

秦文玉閉上眼睛,聽著夜風裏的海浪聲。

他翻身爬了起來,去到廁所,脫掉了上衣。

鏡子裏倒映出他較之過去要強壯許多的身體,還有……位於左胸位置的四枚九眼勾玉。

四枚。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積攢下了四枚九眼勾玉。

明明九枚九眼勾玉就能永久地脫離祭宴,但這一刻的秦文玉,大腦一片空白。

他沒有了任何活著的目的,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相互關聯著,只有他……是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包括羽生文心。

羽生文心不辭而別後,發來了一條信息,內容很簡單:

“秦玉文先生,是我弄錯了,抱歉,祝你早日離開它。”

它指的自然是祭宴。

秦文玉不知道羽生文心找到了什麽新的線索,但從羽生文心那天能夠直接輸血給他,就能基本斷定兩人沒有血緣上的關系。

這個瞬間,他感受到了一種過去的二十年從未感受到的情緒。

過去的他,哪怕是孤身面對萬家燈火,也能泰然處之。

因為不曾擁有過,所以不會有失去的感覺。

而現在……

秦文玉打開了手機,通訊錄裏只有零星的幾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