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到達

二月二十三日,初春。

羽生文心和師雲安登上了前往群馬縣的列車。

兩人下車時,正是群馬縣鬼押山的黃昏。

群馬縣在日本的存在感不強,但景致別有一番韻味。

兩人拉著行李,走在人煙稀少的公路上,路旁就是溪流。

溪旁有屋,這些屋子雖然矮小,但錯落有致,這個時間,大多戶人家的屋頂有炊煙縷縷升起,恰似一條靈動的長蛇,往山林深處飛去。

夕陽就墜在山頭,深邃的長空下,蒼勁如黛的遠山懷抱中,是隨風舞浪的初春農作物。

田間地頭可見農人勞作,點綴其間的則為幾朵早開的春花,偶然間飛鳥的身影在余暉下劃過……

“前面就是鬼押山,淺草神社在山上,山下的鬼押縣可以暫時作為我們的住處。”

羽生文心說道。

“看起來,那座神社並不是恐怖電影中常見的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廢棄神社,它每天都有不少前往參拜的人。”

師雲安若有所思,這一路走來,淺草神社似乎已經是鬼押縣的招牌風景業了,從列車站台開始就能看到指引去淺草神社的路牌。

這種發展和國內差不多,各大佛道聖地最後都變成了風景區,日本神社的演化也是如此。

兩人一路走,一路看著,師雲安是一位畫家,他看待事物的角度較之常人,也會有所不同。

“日本的現代建築大多融合了西方美學,鬼押縣的建築倒是維持著保守和傳統,不錯。”

師雲安看得頻頻點頭。

“鬼押縣以神社為景,常年參拜,無論審美還是信仰,自然會比較陳舊,這裏的建築本身就是當地的一枚文化符號。”

“羽生先生,日本的神社,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師雲安忽然問道,對中國的鬼神之說他都不怎麽感興趣,更遑論日本的了。

羽生文心笑了笑,說道:“世間信仰,其實大同小異,無論佛殿,道廟,還是教堂,神社,都是人類寄托精神的所在,既然是精神的寄托之處,自然會在人類的重大事件中扮演獨特的角色,比如救世者,先知者,見證者等等。”

“從遠古的祭祀,到封建時代的神權天授,各王朝的權力交接,再到婚喪嫁娶的平民之事,這些事件的發生之處,基本都是‘神’之所在。”

羽生文心擡頭看向鬼押山淺草神社的方向,說道:“神社就是這樣的存在,人類樸素地相信,在‘神’的注視下,一切都會是最美好的姿態。”

師雲安略一點頭,他看了一眼周遭的環境,疑惑地問:“一路走來,為什麽沒有看到任何墓地?”

“因為淺草神社吧。”羽生文心說道。

“你是說,這就是淺草神社的異常之處?”師雲安略顯差異。

羽生文心笑著搖搖頭,說道:“不是的,在日本的神道教中,死亡、墓地是不潔的象征,所以,神社所在周遭,幾乎沒有墓地。而且,日本人認為,人死後需要回到寺廟,需要請僧人前來念經超度,這樣才能擺脫世間的生死輪回,去往極樂世界。”

師雲安眉頭一擡:“那豈不是說,日本和尚是管理死亡和墓地的職業?”

“這樣說也沒錯,在日本,死亡和墓地,都歸佛教處理。”

師雲安點點頭,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再次說道:“羽生先生,日本的神社裏面一般供奉什麽?”

“不太好說,除了專一供奉的有名之神外,日本還有許多野神。這些算是原始自然神系,所以,神社裏供奉的可以是日常生活中看到的任何東西。”羽生文心簡單地說道。

師雲安有些意外:“那豈不是說,一條狗,一只貓,一塊石頭,一截爛木頭,都有可能被神社供奉?”

“對,”羽生文心確認了他的說法,“其實,這些都是人類通過傳說故事,給一些普通的物體上附加了額外的精神屬性,對於信仰神的人來說,他們並不在乎自己拜的是石塊還是木頭。”

確實如此。

師雲安想到了自己的家鄉。

每到逢年過節,就會有人去燒香拜神。

說到底,只要人類在生活中遇到了帶有未知,或不確定性的事件,他們就很難完全地信任自己,他們更願意把希望寄托在泥塑的雕像上,似乎那些未知的恐懼,可以由它們給與安寧。

中國有買天價香禮佛的人,日本也有花天價買個神社第一拉響本坪鈴的人,這些都是通過行為儀式給內心帶來安寧感的方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兩人進了鬼押縣,才看到淺草神社似乎即將舉行什麽活動?

“神社巫女選拔……”

師雲安緩緩念出了貼在布告欄裏,像偶像選拔一樣的傳單,總感覺這件事發生在即將出現在紅級祭宴的地點有一些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