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見了天日,人就能活嗎。”(第2/3頁)
車子駛入了一片顛簸的下坡區,地面土塊凹凸,碎石遍地,坡下就是泗龍江,斷裂的橋樁一半被鋼筋牽扯著搖搖欲墜,一半沁泡在河水中。
黎縱輕點刹車,不知怎麽的,他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一下身邊的人:“余霆。”
余霆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旋即沒等他說話就徑直開門下車了。
黎縱:“…………”
沒說出口的話就像一口幹饅頭堵住了嗓子眼,下不去又上不來,差點給黎縱哽出心梗來。
泗龍橋在譚山市境內,橫跨泗龍江的第四座大橋,全長387.9米,兩岸是郁郁蔥蔥的防洪堤,20根橋樁破開水面,筆直排列,只是左岸第一根橋樁被自燃的載貨遊艇炸毀,進行過半的工程因此被緊急叫停。
夜幕降臨,堤岸下的工地亮著燈,穿著各式警服的人在沙地上穿行。技偵正在做現場大面積的痕檢,民警找來了當時的目擊者,正在大橋下指認陳彪當時的行動軌跡。
河風凜凜,吹得風衣簌簌作響,黎縱大步穿過人群,走到臨時搭建的橘色塑料帳篷下,簡衡和老馬正坐在一排電腦屏幕前,以三倍速瀏覽著工地近半個月來的監控記錄。
老馬看見黎縱走來,連忙就要起身讓座,黎縱把他的肩按了回去,問簡衡:“進展如何?”
簡衡搖了搖頭,把畫面切換成一小段影像資料——
視頻裏一個穿著深藍色工裝的男人正從一間板房裏出來,右手拎著水桶,左手抱著一個黑色雙肩包,鎖上門後,鬼鬼祟祟地走進了監控的死角。
這是簡衡他們篩查了整整336個小時的監控記錄,得到的最有價值的線索。
視頻裏的男人是最後一個進出陳彪屋子的人,他是項目的包工頭,叫王辛玄,視頻裏是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工地,時間是三月二十七日晚上九點。
由於工地的監控采用的是自動覆蓋式,監控記錄只保存兩周,之後會自動覆蓋之前的內容,陳彪事發當日的監控已經無法修復。
對此黎縱並不惋惜,既然建築商的本意是要掩蓋此事,那段監控估計也早被提走銷毀了。
黎縱粗略瀏覽一下他們的排查記錄,把本子拍回給一旁負責整理線索的民警:“行,你們繼續。”
黎縱走出帳篷,工地四處高架著上千瓦的碘鎢燈,烤得整片河岸恍若白晝,堆積如上的細沙、碎石,塔吊沉重的鋼纜在夜風中紋絲不動。
余霆呢?
黎縱站在高地上,掃了一眼全場,遠遠看見余霆纖長的身影,他站在遠處靠近河岸的低窪位置,離陳彪出事的橋樁只有數十米。
他穿得很單薄,柔軟的發絲和衣角在風中瑟瑟煽動,目不轉睛地望著還未拆除的澆築台。
黎縱走上前:“在看什麽?”
余霆的瞳孔染上了明亮的燈光:“很奇怪。”
“哪裏奇怪?”
“那位目擊者說陳彪是從那邊二樓左數第二個房間出來,”余霆指向遠處二層樓的板房,“然後跌跌撞撞走到那邊,繞了一個大圈,還從那個斜坡上摔下來,最後走到橋下,才爬上澆築台。”
黎縱的視線從他手指的軌跡上巡逡而過:“他的行動路線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路線。是狀態。”
余霆看他一眼,見他認真在聽,說:“如果陳彪出事的時候橋樁裏剛澆築了混凝土,那這裏應該正在施工,工人們去哪兒了?”
黎縱作勢又要掏煙,可拿到一半又停下:“磕了藥的人精神變得異常,要手腳並用地爬上這麽的澆築台……”
怎麽沒有人看到他或者阻止他?
人都去哪兒了?
二人走上河岸,從民警手裏要來了那個八十歲的目擊證人。
證人叫老趙,雖然年邁,但眼神和精神狀態都非常好,口齒十分清晰,一個問題余霆只需要問一遍,他就能理解並回答,就是語速有點慢。
老趙坐在沙丘下的石頭上,聽蹲在面前的年輕人口吻淡淡地問:“工地用的重型裝載車晚八點後才能進城,一般都是晚上施工,怎麽那天只有您一個人看到陳彪,其他人去哪兒了?”
“這個啊。”老趙想了想,噢了一聲,“那時候剛好來了一輛混凝土預制板的車,大家都去卸貨了。”
黎縱冷峻道:“卸貨需要一整個工地的人都去?”
老趙:“平時都是上十來個人,用吊車配合很快就下好了,那天天氣不好,王老板很著急,把所有人都叫去了。”
“那陳彪跳下去之後呢?你都告訴誰了?”
“當時我就去那邊找王老板,”老趙棕樹皮一樣的手指了指板房的二樓,“就是陳彪下來的地方,王老板嚇慘了,讓我不要出去亂說話,還提前讓大夥兒收工回家。”
“王老板就是包工頭王辛玄吧?”
“對,就是王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