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問水(第2/3頁)

事到如今,師伯已經不在人世,洛元秋就算是想問也不知道該向誰去問,她還沒來得及學會緬懷,卻先一步領會到光陰的無情。

柳緣歌何等聰明,一眼便看出她情緒不佳,出言打岔:“師姐,你知道我們當初是怎麽上山的嗎?”

洛元秋道:“不是為了解咒?”

“是為了解咒不錯,”柳緣歌笑意漸冷,道:“但我們可不是心甘情願,而是被族人強壓著送上山去的。”

洛元秋從未聽玄清子說起過,一直以為他們都是被家人送到山上來解咒的,不知道居然還有這種內情,驚訝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林宛月喝完手中的茶,淡淡道:“師姐不知,這城中曾有七族,並稱為玄門七姓,中咒後這七姓族人接二連三的死去,後來只剩下四姓苟延殘喘。”

她轉了轉杯子,散落的額發遮住了眼中情緒:“當時死的人太多,再偏門的解咒方法都試過,要是有人說只要把人往一座山上送去住便能解了這咒術,恐怕傻子才會相信這是真的。何況那時候誰也不知道寒山到底是個什麽門派,違背禁令私下貿然送人上山,若是解咒不成,說不定還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洛元秋略覺意外:“這些事為什麽從沒聽你們說起過?”

柳緣歌喊來夥計再添了壺熱茶,說道:“上山前曾立過重誓,要對此事守口如瓶……後來人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說不說都沒什麽意義。”說完她對洛元秋擠眉弄眼,笑道:“所以我才看王宣沈譽他們不順眼,他們可是千嬌萬寵的大少爺,家裏人的心頭寶,不像我與宛月,都不過是棄子。族長舍不得把親孫子送到深山老林受苦,所以才選了無依無靠的我們上山。知道這是為什麽嗎?他們不信寒山能解咒,還以為王沈兩族別有圖謀,都到了這種地步了,竟還想著內鬥,他們不死誰死?”

洛元秋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將手覆在柳緣歌的手背上拍了拍:“那你爹娘呢,他們還在嗎?”

“我爹整日喝酒,還沒等咒術發作就先把自己喝死了。”柳緣歌嗤笑一聲道,“至於我娘,她是個走江湖的樂師,生下我過了幾年之後不耐煩那些規矩,收拾好東西不辭而別了。那把琵琶是她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

洛元秋安慰她道:“沒關系,我爹娘也早就死了,我連他們的臉也沒多少印象,是師父師伯把我養大的。”

柳緣歌盯著她雙眼看了片刻,竟是笑了起來:“你平常也是這麽和景瀾說話的嗎?”

洛元秋道:“不然呢。”

柳緣歌又是一通狂笑,趴在桌上險些掀翻了杯盞碗碟。林宛月搖搖頭道:“讓她笑,不用理會。”說完拿起放在柳緣歌身邊的茶杯,又添了新茶放在桌角。

她這動作嫻熟自然,顯然已做過不知多少次。柳緣歌笑到一半果然伸手取了茶一口飲盡。這二人舉止言行並無異樣,但洛元秋心中卻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但這念頭一閃即逝,洛元秋好奇地看著這位沉默寡言的小師妹,很想把剛才問柳緣歌的話再問一次。林宛月將文書收起,似乎猜到洛元秋心中所想,隨意道:“我娘和我爹逃家私奔,後來在外頭過不下去又回去了,改嫁給了別人;我爹去了域外,繼續做他的煉師。師姐放心,他們都活的好好的。”

洛元秋:“……”

她這下徹底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林宛月看她把自己半邊臉揉搓的發紅,呆呆地望著自己,只覺得好笑:“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師姐用不著擔心我們。現在洛鴻漸的事你也大致知曉,可有什麽打算?”

洛元秋不假思索道:“我想見他們一面。”

柳緣歌已經笑夠,趴在桌上問:“為什麽要見他們?他們要找的是洛鴻漸,你是他的師侄,就算是同姓也不能充作一家人。”

她自然猜不到洛鴻漸與洛元秋之間的關系,洛元秋也無意向她解釋,其實洛鴻漸與自己母親本是遠親,否則當年顧凜也不會放心將幼女托付給他照看。

洛元秋手掌向上一翻,道:“但我手中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林宛月立刻明白了:“他們想要這把劍?那就解釋得通了,為何偏偏在關頭才開始尋人。”

洛元秋不明所以,柳緣歌忽地伸指在唇上一按,取出一物放在桌上,竟是個瓷鈴,她放下竹簾後回到原位,拿起瓷鈴輕搖三下後才說:“好了,現在想說什麽都可以說了。”

那大約是個隔絕聲音的法器,洛元秋看了幾眼便收回目光,向問林宛月道:“你知道他們要這把劍去做什麽?”

林宛月道:“只是一個猜測,或許他們想把這劍送給六皇子,作為投誠的證明?”

洛元秋不久之前曾在玉映府上聽過他那些叔伯的勸說之詞,似乎希望玉映能支持那位六殿下,助他早日登位,到時候就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她還覺得十分奇怪,問景瀾皇帝不是還健在嗎,為什麽這個六殿下就準備要等位了,景瀾說他們是打算謀反。洛元秋雖從未見過這位皇子殿下,但入城來所遇之事都或多或少與他有關,不由好奇道:“我有些想不明白,這位六皇子是想謀反吧,那為什麽皇帝不把他抓起來,難道要放任他這麽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