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前塵(第2/7頁)

石羊晃了晃頭,馱著她緩步前行,跨過門檻向店裏走去。書生張目結舌,難以置信道:“且慢!”

墨凐回頭看了他一眼,烏發間沾染的薄雪隨風逸散,她平靜道:“大夢浮生,四百年了,我忘了許多事,是時候該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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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光透過紙窗映出一片幽藍,景瀾驀然睜開眼,下意識翻身坐起,卻覺得肩頭冰冷,轉身一看,被子大半被一人卷裹而去,僅施舍般地給她留了個被角。

她扶著額頭,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一時竟分不清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是虛幻還是真實。然而夢中所發生的一切依然記憶猶新,僅是一夜的功夫,竟好似已經過去了十幾年。

輕輕掀開床帳,景瀾望著窗邊微光無聲一嘆,神思遊移無故想到,常言道黃粱一夢,也許並非只是世人附會謠傳。

彎腰撿起滑落在地的衣袍,她赤腳站在床邊遲疑了好一會,忍不住爬上床榻推了推擁被熟睡的人,問:“師姐,你醒了沒有,我們不會還是在夢裏吧?”

洛元秋睡意正濃,本不願理會。奈何景瀾又推又搡,她迫不得已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含糊道:“不是夢……行行好,讓我再睡一會吧。”

她若是不答也就算了,景瀾見她醒了,索性將冰冷的手伸到被子裏,貼在她的後背上。洛元秋驚呼一聲裹緊了自己,景瀾笑道:“睡了一夜還不夠?你這搶被子的惡習什麽時候能改一改?”

洛元秋忍氣吞聲,閉上眼只當作聽不見,打算趁機再睡上一會。誰知貼在後背那雙手卻動作了起來,不懷好意地摸來摸去,並有溫熱柔軟的東西貼著脖頸緩緩向下,顯然興致頗足。

她蹙眉忍了再忍,終是忍不下去了,無奈起身,推開壓在身上的人,打了個哈欠怠倦道:“你是好好睡了一夜,我在夢裏奔波勞累,還不如不睡來得強!”

景瀾笑道:“原來你在夢裏奔走之時,還有余力搶被子?”

洛元秋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止住,看她笑得十分可惡,惱怒道:“那就分床,以後你別和我睡了!”

景瀾將她連人帶被抱在懷裏,一本正經道:“這可不行,道侶嘛,都是要睡在一起的。”

洛元秋斜她一眼,不以為然道:“我師父還說道侶要一天三頓打呢。”

景瀾瞬間破功,笑著揉了揉洛元秋的臉頰,洛元秋不甘示弱,從被裏抽出手去扯她的。兩人嬉鬧了會,景瀾問:“你的影子呢,怎麽一覺醒來便不見了?”

“我們既然都醒了,那它也就去它該去的地方了。”洛元秋靠在她肩頭懶洋洋道:“每次它一出現就沒什麽好事,如果不是它睡在你我之間,我們的夢又怎麽會被連在一起?這夢中夢再來幾回,恐怕從此就不用再睡了,反正一夢地久天長,以後幹脆在夢裏過得了。”

景瀾擁著她輕聲問:“昨夜夢裏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都記得。”洛元秋看她眼中恍惚,猜到她心中所想,答道:“你是不是也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覺得那不像是一場夢?”

天光破曉,屋中漸漸亮了起來,景瀾道:“我還記得你說過,這是夢,也並非只是夢。喜怒哀樂,執念妄想,出於念而歸於心。修行之人不會無故做夢,夢中所見,即是心中所想。”

洛元秋把手覆在她的心口,道:“魔障幻象也是修行的一種,你還執著於那些過往嗎?”

“我不知道。”景瀾神色迷惘,悵然一嘆:“若能夠輕易放下,那執念也就稱不上是執念了。”

洛元秋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能想通的,安慰般拍了拍景瀾的手背,她忽覺脖頸上刺癢,隨手梳了梳頭發,卻摸到一截利落的發尾。

她身體一僵,當即想起昨夜與墨凐打了一架,被她削去了頭發。景瀾亦有所察覺,眉梢一動:“你的頭發呢?”

一想到此處洛元秋便痛心不已,她多年身形未長,頭發雖生的慢,倒還算爭氣。她心中已將墨凐這般那般地捶打了數千場,並暗想若有機會,定要將她削成個禿子。

勉強笑了笑,洛元秋雙手握拳,咬牙切齒道:“昨天碰上了一個瘋子,我們打了一架。”

景瀾對她知之甚深,擡眼道:“看樣子是輸了。當年王宣燒了你的頭發,若不是師父阻攔,你可是當時就要把他丟到深山裏與猴做伴去了。”

洛元秋悻悻道:“我倒是想把她也扔進山林裏,這不是打不過麽。”

“頭發遲早會長出來的。”景瀾目光淡淡,仿佛只是隨口一問:“是誰?”

洛元秋此刻滿心都是墨凐,聞言脫口道:“除了墨凐還能有誰?”

景瀾思索道:“這名字似乎有點耳熟……是那位在北冥看守白塔的女子?”

她想起之前曾以夢歸鏡窺探洛元秋的心境,在過去的回憶裏見到她與一位近乎於天人的少女交談,給景瀾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她還記得最後墨凐說過,終有一日洛元秋必定會到北冥來。思及此處,景瀾心中疑惑更甚,道:“世上人千千萬萬,她為什麽一定要你去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