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入域

顧凊拿起劍霍然起身,道:“無論怎樣,她都是顧家的人!”

“天師府已覆,世上已沒有什麽顧家。”景瀾目光微冷,擡頭看向他道:“而她姓洛,與姓顧的半分幹系也沒有。”

顧凊沉聲道:“有或是沒有,她身上都流著顧氏一族的血脈,這一點誰也無法抹去!你是雲和之女,理所應當也該清楚,天師府所依仗的無非是那道秘術,而我兄長連性命都不顧了,也要將這道秘術傳給她……這難道還撇的清嗎?!”

景瀾慢慢喝完盞中最後一口茶水,合上瓷蓋,輕輕推到一邊去,眼中晦暗難辨:“但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這一次,她是死在你們顧家人的手裏,莫非這樣還不夠嗎?”

顧凊極為震驚:“你說什麽?”

景瀾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玦放在桌上,系著玉玦的墨石上赫然刻著一個小小的清字。

她兩指虛按在玉玦上,食指穿過紅繩將玉玦提起,向顧凊瞥去一眼:“不知前輩是否還記得這塊玉玦?”

顧凊視線落在那枚玉玦上,臉色霎時變的慘白,難以置信道:“這是、難道這就是她所說的……”

他一把奪過玉玦,額角青筋浮起,喃喃道:“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那玉玦,那丹藥……大哥以為那是我送去給他的,是以不作他想,就將那顆丹藥服下了!”

景瀾無聲看了片刻,才道:“他沒有將丹藥留做自用,他把藥給元秋服下了。”

顧凊從懷中掏出一物,顫著手將它與玉玦並在一起,兩塊色澤相近的玉玦對上,其上花紋相合,渾然一體,恰好還有一處有缺,想來是另一枚玉玦了。

他雙目赤紅,咬緊牙關不語,半晌才把玉玦放回桌上,深吸一口氣道:“差的這一塊是我大哥的,平日我不曾隨身帶著,這塊是我的,另一塊”

桌上那兩枚玉玦放在一處,墨石上皆刻著一個凊字。只是景瀾拿出來的那枚玉玦上的墨石黯淡無光,字跡稍稍模糊;而顧凊所持那枚玉玦上的墨石字跡分明,光澤如新。

景瀾略一頷首:“至於是何人冒名頂替,送去丹藥,想來也不必我再多說,前輩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顧凊在桌上重重一拍,抓過那兩枚玉玦寒聲道:“我自然知道他是誰!”

此時窗扉忽被推開,風將燭火吹的搖曳不止,但見茫茫夜色之下,大雪自天穹飄灑落下。景瀾指尖沾了一粒雪,低頭掩住眼中復雜的情緒,神色從容道:“這也是我約前輩在此見面的緣故。換句話說,如今你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顧凊握劍的手朝窗略微一擡,木窗砰的一聲合上了,他與景瀾目光交匯片刻,問道:“很好,顧況人在何處?”

景瀾道:“他居無定處,現下還不是說的時候。如果想要抓到他,需從長計議才是。”

顧凊再度坐下,怒火已熄,神情轉為凝重,疑惑道:“他離開家中久矣,那時你還未出生,照理來說,應該不會認得他才是。但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好像早就見過他了?”

“十年之前,我與元秋前往黎川祭拜她母親,機緣巧合之下見到了顧況,險些被他掠去做咒人。”景瀾目光一轉落在那兩枚玉玦上,不知想到了什麽,眼中泛起些許笑意,答道:“那時元秋與我交換信物後,我便時時刻刻將這玉玦帶在身上,正是此物救了我一命。顧況審問我之時,誤以為我是……”

雨如傾盆,她被捆住手臂,半跪在泥地裏,雷聲掩去了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那些黑衣人將這群女孩押到空地上來,如宰殺家畜般挑選她們。

為首那人俯身一一驗查,凡是不符合心意之人,他都只是輕輕擺手,不等他出言示意,身後的行刑之人便已持刀斬下。大雨中血色蔓延,順著水流漸漸染來,低頭便是一片赤紅,映出她眉目間的恐懼。

冰涼的雨水入眼,她有些無望地看著自己破碎的倒影。一雙黑色的靴子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來人捏住她的下巴,使得她不得不仰起頭。

那人看了一會,手指在她眉心一點,浮光隱現,片刻後道:“這倒是有些意思了,我竟然不知你們何時抓了一位修行之人回來。”

身後一人持刀上前,道:“大人,留不留?”

雨水從脖頸滑落,她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聽那人語聲淡漠道:“不留。”

視線在大雨中已近模糊,她看見行刑之人手中的快刀舉起,映著天邊一閃而過的電光,在雨中尤為森寒。

等待刀落下的一刻仿佛有一生那麽漫長,她雙目緊閉,咬住嘴不肯求饒,被強壓著俯下身去。

她本來就是要死的,為別人死與死在他人刀下並無多少差別,只要師姐安然無恙……

“等等。”

刀鋒在她濕淋淋的發上驟然一停,她感覺那人從她懷裏扯出什麽東西,睜眼一看,那人手上捏著一枚玉玦,低聲道:“這是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