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日萬(第2/7頁)

風有些大,陳文鶯沒聽清她說什麽,正要問個仔細,突然聽洛元秋說:“哎,那是不是你嫂子的”

陳文鶯大驚失色:“什麽?我嫂子來了?!”

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巷口繞了幾圈,不等洛元秋開口,急忙說道:“要是被她知道我不在家裏那就完了!我這就先回去躲著了,下次再去找你!”

洛元秋咽下“靈獸”二字,眼睜睜看著陳文鶯連滾帶跑走遠。她走到街對面,繞至府後,看到院墻上通體漆黑的靈獸慢悠悠地走過,微卷的長尾不經意間將瓦片上的雪掃落些許。

這只靈獸外形與烏梅相近,卻比烏梅大了一圈。最令洛元秋驚奇的是,它的背上背著一個大包袱,行走間依然悄無聲息。靈獸走到院墻某處,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呼嚕聲,像在召喚著什麽。不一會,院墻裏頭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如呼應一般抓了抓。那靈獸晃了晃頭,抖落鬢毛上的雪粉,將背上包袱順著尾巴滑進院裏,自己也跟著跳了下去。

洛元秋看得津津有味,回想起山上的那頭野豬,恨不得將它捉來讓馭獸師好好訓上一訓,教教它什麽是靈獸的本份,多學著耕地砍樹,莫要再胡作非為,盡做些踩壞藥田拱倒籬笆的壞事。GgDown8

忽然覺得身後被什麽東西頂了頂,洛元秋轉頭一看,那匹黑馬不知何時自行過了街,站在她身旁看著,不滿地噴了噴鼻息。

洛元秋伸手摸了摸它,黑馬上前幾步低下頭,大有恃寵而驕的意思。洛元秋順勢翻身騎上馬背,說道:“走了,是該回去了。”

想起景瀾早上所說給她留門的話,洛元秋不覺笑了起來,心底微微發熱,想見景瀾的念頭驀然生出後就再也壓不下去。她迫不及待地調轉馬頭,迎著風雪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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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於清晨信誓旦旦要給道侶留門的景大人坐在承光殿中,面無表情地將手中錦盒放在桌上。

手邊那盞茶已不知換了幾遍,但她始終不曾碰過。

風從半開的窗吹來,幾點雪落在地上,消融後留下或深或淺的痕跡。景瀾垂眸掃了一眼,透過輕輕搖擺的窗扉,將目光投向遠處隱沒在風雪中的殿宇樓閣。

她心不在焉地捏著手中玉玦,甚至用它來敲了敲桌沿,眉宇間少見地摻雜了些急躁與不耐。

不一會有腳步聲傳來,內侍在門外道:“大人,陛下議事方畢,召您過去。”

景瀾動作一頓,繼而把玉玦緊緊握在手心,平靜地答道:“知道了,這就去。”

長信宮中燈火通明,房檐下懸掛的琉璃燈制成蓮花樣式,宮道未分主次,兩旁栽種著青松,松枝。往來宮人手捧食盒,魚貫而入,平添了幾分煙火氣息。

景瀾剛進殿就聽見皇帝的怒吼聲:“真以為朕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麽主意嗎?!雲和當年守陵守的是什麽?是平宜山上大啟的列祖列宗!他們讓老六去守誰的陵?昭王!那是他自己的親爹!”

章公公瞥見她來,忙道:“陛下暫且息怒,您看,景大人這不就來了嗎?”

皇帝這才收斂了怒氣,指著椅子道:“來了就坐。”

景瀾行禮後起身,見皇帝勃然色變,便問:“舅父,這是怎麽了?”

皇帝冷冷道:“那些個老臣勛貴,想讓趙奉去為昭王守陵,說什麽效仿雲和公主,於社稷有大功勞。”

景瀾低頭,心下一片了然。

人道虎毒不食子,但先帝偏偏是反其道而行之。先是不顧朝臣勸阻,幾廢幾立儲君,致使慧太子在宮中因病亡故。又以不孝忤逆的罪名連貶了幾個親子至偏遠苦寒之地,命其駐守封地永不得歸京。再將勸諫的臣子流放三千裏,酷刑重罰之下,使得朝堂大臣一時間如寒枝掛葉,因畏其威勢,恐有性命之憂,不敢再提立儲君一事。

從此以後,就連慧太子的兒子都不能以皇孫自稱,而是承其父封銜,以昭王世子居之,不敢僭越半步。數年後在其父所亡宮殿內自縊,先帝得知此事,便將昭王剩下的幾個兒子送與幾個就藩的親王,美名其曰叔侄相親。

從來只有無後者過繼兄弟子嗣的,還從未聽過將死去兒子的子嗣分給兄弟們的。如此一來,慧太子便徹底成了無後之人,墳塋再無祭祀香火,足見先帝恨意彌深。

先帝行事荒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他既然能讓公主去守陵,逼死勢力日益強大的儲君,自然也不會對幾個兒子手軟,這番行事看似吊詭,實則是敲打諸子,借此安插眼線,窺視諸王有無違令。

皇帝當時不過是偏安一隅的小小藩王,不得不捏著鼻子收了這已故兄長之子,平白多了一個兒子,還險些被王妃給打死。本以為只消好吃好喝供著就行了,誰料到一朝登極成了天子,形勢陡然逆轉,連這位昭王遺子也跟著水漲船高,入京之後成了玉牒加蓋的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