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2頁)

洛元秋低頭看向自己胸前,再擡頭看向她的,深覺此舉大有挑釁之意。她慣來不喜歡被人觸碰肢體,與陳文鶯純屬無奈之舉,大多時候也是各睡一頭,井水不犯河水。但與這人交手,床榻之內頻頻觸碰身體,她居然毫無反感之意。想到這裏,洛元秋不禁以手刀逼向女人,迫使她頭微微上揚,道:“你到底是誰?”

女人仰頭看著她,連一點反抗的舉動也沒有,就這樣隨意將自己的要害處落於他人之手。洛元秋手架在她脖頸處,能感受到手下溫熱細膩的肌膚。被那雙淺若溪水般的眼眸看著,她的心底陡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來,手臂抖了抖,險些就要落下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心中納罕不已,但面上不露分毫,佯裝鎮定地與那人對視。片刻之後,女人唇角翹起,看著她道:“你方才問,我是什麽人?”

這句話原本再普通不過,被她低啞的嗓音一念,自唇齒中吐出時,卻帶著幾分纏綿悱惻的意味,洛元秋聽的半邊身子發麻,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恨不能立刻脫身而出,趕緊從此處離開,便道:“對,你是什麽人?”

女人輕聲一笑,道:“我嘛……我可是你的恩人。”

“什麽?”洛元秋驚奇道:“我的恩人?”

她獨來獨往慣了,鮮少有欠人情的時候,如何會有什麽恩人。正當洛元秋驚疑不定之時,女人從枕頭後摸出了一樣東西,道:“連這個也忘了嗎?”

她素手中所握著的,赫然是那面銀鏡。

這下洛元秋當真是震驚了,忙收了手道:“景瀾?你怎麽在這裏?還有,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我記得你臉上不是蒙著那個……”

她之前以為咒師遮著臉面,想來是因為貌寢之故,不便見人,才將臉用黑布蒙著,哪裏會想到她竟是生的這副好模樣。

景瀾漫不經心地道:“因為長的太好看了,不願給人白看了去。”

這話有理有據,洛元秋無言以對,只能胡亂點點頭,掀開簾子下床去。誰知又被景瀾拽住,兩人對視,洛元秋目光轉向自己的手腕,問:“還有什麽事嗎?”

景瀾拿著銀鏡道:“你之前暈了過去,皆是拜此物所賜,難道就沒什麽想問的嗎?”

洛元秋想了想,伸手接過那面銀鏡,輕輕吹了吹,說道:“這鏡子是有些古怪,能讓人在夢中見到過往之事。不過我猜,倘若對往昔留戀太深,恐怕就難以醒來了吧?”

她說話間一直看著瑩光繚繞的鏡面,卻不曾注意到,景瀾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將鏡子舉高了些,洛元秋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我曾聽師父說起,前朝未亡前,宮中曾藏有一面名為夢歸的鏡子。此鏡奇異之處就在於,要用時須得放入盆中,澆以清水,再由法師灌注靈力,鏡面方可照人。若有人觸碰水面,便能看見其過往之景。昭武帝常使人尋訪他方外遊之人入宮,借此鏡賞名山大川,訪雲生月下,不出宮闈,於咫尺間遨遊天地。所謂大夢一歸,便是此鏡名字的由來。”

說到這裏,她自己也有些不解。若這鏡子只是這樣一件看看風景的法器,如何會被人在鏡子背面刻上明咒,這又是用來做什麽的呢?

景瀾半倚在床頭,撫掌道:“博聞廣知,佩服佩服。但你只知前,卻不知後。前朝覆滅之後,此鏡流落民間,被妖妄之輩以邪法相予,煉制成數面法鏡,有蠱惑人心,以夢惑人之效。其中一面被意外進獻宮中,制成了妃嬪的妝鏡,鬧出了一些亂子。便被當時的天師以明咒所封,化煞祛邪,束之高閣。”

洛元秋面露了然之色,這與她所猜大致相同。她將鏡子還給景瀾,笑道:“原來是這樣,受教了。”

景瀾慵懶伸了伸手臂,松了洛元秋的手道:“你用明咒之時,灌注的靈力太多,怕是激出了這面鏡子原本的效力。如此說來,你這是做了個好夢?”

洛元秋桎梏一卸,忙不叠地收回手,掀開簾子下床去,聞言回頭答道:“好夢?也算是吧。”

景瀾依然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又換了個姿勢,側臥在床上,衣衫散亂,撩起一縷長發,隨意般說道:“那倒也不錯。”

洛元秋對上她的深沉的眼睛,居然有點不敢去看,慌不擇路地說了句我去洗漱,便推開屋門,匆匆離去。

景瀾望著那搖搖晃晃的簾子,垂眸看向銀鏡,手在半空畫了一個奇特的印記,瑩光飛散開來,鏡面如水波般蕩起漣漪。少頃,鋪天蓋地的粉白映入她的眼簾,也不知她究竟看到了什麽,登時肩背僵住了,那雙淺色的眸子微微一縮,素手顫了顫,繼而攥緊了手中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