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洛元秋百思不得其解,趁陳文鶯不注意,暗中偷偷捏了幾下,獨自感受了一會,還是覺得有些不太一樣。。

但她一時又說不出,只能暫時將這事放到一邊,專心去思考那兩道咒術的事情。

“元秋,你在想什麽呢?”

陳文鶯拉著她的手晃了晃,笑嘻嘻道:“怎麽了,這一個時辰不到,你倒是走了十幾次的神了,我可都看著呢。”

洛元秋握緊她的手道:“我在想這百絕教,到底是個什麽教派。”

此話一出,不僅陳文鶯睜大了眼,連白玢也看了過來,有些驚訝地道:“洛姑娘竟不知嗎?”

洛元秋被他二人看的有些窘迫,耳尖微微泛紅,低聲道:“誒,是不曾聽說過。”

白玢與陳文鶯交換了個眼神,彼此都有些疑惑。陳文鶯體貼,便出言為她講解起來。

這百絕教興自南方,起先在民間並無名顯,連廟宇都未有一處。後來不知如何壯大起來,信徒教眾蜂擁而至,在淮河以南之地莫有不知其名者,最繁盛的時候,迎神時的排場能有幾十裏,信徒肘行膝步,焚香禱祝,家家戶戶朝參暮禮,香花供養。此教不僅有了參拜的廟宇,甚至一度壓倒了受朝廷封賞的正寺高門。

但這百絕教最為神奇之處在於,信徒們所供奉的並非是什麽泥塑偶像,而是此教教主,一個真真切切的大活人。有信徒聯名請官府上奏朝廷,要為百絕教與教主封正揚名。但古往今來,從未有活人受封的先例,哪怕聖人賢君在世時都不敢如此,區區一個蠻地野教,比跳蚤大不了多少的東西,竟然有這等荒唐非分之想!

南楚之地素來信奉鬼神之說,早已不是什麽稀罕事。隔幾月就有什麽仙姑仙人出世傳教,香火一時旺盛,引得凡夫愚婦爭相供奉也是常事。因為這個緣故,當時知府便態度強硬地回絕了這幅幾縣千人一並署名的敬神卷,並斥責縣令,命其約束鄉人,懲治這群坑蒙拐騙之徒,清肅鄉野淫祠,以正風氣。

此令一下,幾縣縣令何敢不從,將在縣內傳教的百絕教教眾收押於牢中,不過短短幾日,縣衙牢房中竟是關滿了人,連擠都擠不下了,案牘上的狀紙都換作了成堆的請願書,仿佛牢中押的不是什麽傳教蒙騙民眾的歹人,而是清清白白的聖賢君子!

有那等受不住縣中百姓苦苦哀求的縣令,只好另行奏報,請知府示下。知府初聞此事勃然大怒,小小野教,竟敢公然與朝廷官府對抗。便命人將那教眾中聲望頗高的十人押送至州府,一番審訊之後,當場判了斬首,待半月後朝廷文書批下,立秋那日立刻推到菜市口行刑。

洛元秋聽到此處,一片雪花恰好吹進眼中,她被冰的渾身一顫,伸手揉了揉道:“再然後呢?”

陳文鶯道:“然後那些百姓也不知是被什麽人煽動了,紛紛聚集起來,湧到縣衙……”

楚地民風彪悍,百姓群情激憤地打著火把圍了縣衙,要求將大牢中傳教的人放了,如此浩蕩聲勢,嚇的其中一位膽小的縣官以為是有逆賊謀反,要打殺了他去,忙不叠地將人給放了。此事傳到知府耳中,他驚怒交加之余,本欲向朝廷上奏,請派軍士鎮壓,但

“但那一年不知怎麽,突然鬧起了蝗災。那位知府大人應對這等大變尚且不及,如何還能顧得上百絕教?便先將這案子放到一邊,等過了蝗災再說。”

白玢說完,洛元秋想了一會說:“這事我怎麽好像聽過?是不是這知府大人,他後來做了一個夢?”

陳文鶯激動道:“對對對,就是這事,元秋你還是知道的!”

洛元秋笑道:“從前聽我師父說起過,只是那時候他與我說的時候,卻不是百絕教這個名字,好像是叫冥絕道。”

陳文鶯一臉茫然地去看白玢,白玢搖搖頭道:“或許是另一種叫法,倒不曾聽說過。”

洛元秋道:“不過一個名字罷了,叫什麽都是一樣的。”

寒風冰冷刺骨,她與陳文鶯被迫松開手,陳文鶯道:“那接下來的事,應該不用我說了吧?”

洛元秋點頭,接下來的事她已經知道了。玄清子雖隱居在山中,但也不是絲毫不通世事的人。他有一位好友住在山腳下,以務農為生,兩人時常聚到一處喝酒,酒興一起便談天論地。洛元秋小時候坐在桌邊上,聽他二人東拉西扯,玄清子也不避諱她,有什麽說什麽。

這位倒黴的知府大概是流年不順,居然碰上了蝗災,自是忙的焦頭爛額。某夜晚上,他處理完繁瑣的公務後,在下人的服侍下臥床歇息。朦朦朧朧之中,身子仿佛輕如雲朵,來到一處鄉間田野的小路旁,路邊跪滿了人,隱約聽到鑼鼓喧闐開道,四野飛揚塵土中躍出一隊騎士,身著紫服,腰佩寶劍,俱是英武不凡。身後跟著兩排長長的隊伍,儀仗齊備,嚴整非常,仿佛是高官出巡,行走之間雲氣飄忽,浩浩蕩蕩地向著此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