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3頁)

“自那以後,我的功課便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做不完的消魔儀式。各個教派的法師被父親秘密請來湖心樓做法,想要驅逐我身體裏的‘邪祟’。我身上的刺青,就是那時候刺上的。”

“阿鯉……”

“我雖然感覺不到痛,但我記得——”謝蘭胥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聲音,繼續平靜道,“我記得被按在水裏窒息的感覺,記得被強灌下的狗血的味道,記得臉上畫滿油彩的薩滿在奄奄一息的我周圍敲鑼打鼓,鬼哭狼嚎的感覺。”

荔知向他靠近,抓住他垂在身邊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阿鯉,好在那些已經過去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是啊……”謝蘭胥聲音低沉,“已經永遠過去了。”

“如此說來,幸好還有太子妃陪著阿鯉。”荔知心神一動,順勢問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太子妃當年離世的原因,只聽人說病逝了。”

“說病逝,也沒有錯。”謝蘭胥說,“我母親,死於絕望成疾。她像父親一樣,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了多年,想要讓我成為一個正常人。但她最後失敗了,於是自己選擇了死亡。”

“太子妃是自盡而亡”

謝蘭胥默認了。

“走之前,她已經纏綿病榻很久。選擇自盡,也是為了不拖累我罷。”

“想必太子妃也是下了很久的決心。”荔知說。

“若換了是你,”謝蘭胥轉過頭,目光落在荔知臉上,“你會如何選擇”

“……我不知道。”

荔知不是魏婉儀,永遠不知道魏婉儀對身為亡國仇人之子的謝松照的想法,同樣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否自願生下謝蘭胥。

斯人已逝,她只關心斯人留下的遺產。

數額龐大的寶藏肯定不會藏在東宮,但荔知相信,東宮一定有關於寶藏的線索。很有可能就藏在她去世前生活的湖心樓裏。

“阿鯉回京之後,可曾想過祭拜太子妃”

荔知拐彎抹角想要打聽魏婉儀的埋骨之處。

“我把她埋在湖心樓外的柳樹下。”謝蘭胥說,“想要祭拜,也只能等東宮再開的時候。”

“如果阿鯉願意,”荔知抱緊了他,“在那一天,我願陪阿鯉一同祭拜太子妃。”

謝蘭胥沒有反駁。

“自我出生後……想要什麽,都只能靠自己去算計爭取。”他靜靜地摟著荔知,別無旖旎之念,“只有你……主動來到我的面前,自願屬於我。”

“般般……你拯救了我。”謝蘭胥輕聲說完,閉上了眼,似乎說完所有想說的話,平靜而安心地墜向了夢鄉。

留下荔知,輾轉反側。

離寶藏越來越近的喜悅隨之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空虛和迷惘。

……

翌日清晨,荔知睜開眼時,謝蘭胥已經穿衣梳洗完畢,坐在書房桌前查閱案牘公文了。

荔知看到窗外高升的太陽,心頭一跳,急急忙忙地起身穿鞋,謝蘭胥坐在書桌前,頭也不擡道:

“今日是休沐。”

荔知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昨夜胡思亂想,以至於一早竟然忘記了休沐的事情。

不是遲到就好,荔知不禁長松一口氣。

她走到謝蘭胥身邊,看著他桌上的一堆堆明顯字跡不一的文件,不解道:

“阿鯉,你這是在做什麽”

“核對筆跡。”謝蘭胥從桌上拿起一張信箋,上面寫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八個大字,“你還記得這個麽”

“當然。”荔知一愣。

“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筆跡。”謝蘭胥說。

荔知立即明白了他比對公文的意義。

“阿鯉覺得此人就在朝堂之上”荔知問。

謝蘭胥放下手中公文:“我先陪你用飯,待用過飯後,你我一起比對字跡。”

荔知一口答應下來。

等她洗漱完畢後,兩人簡單吃了個晨食,然後就著明耀的日光,在窗前的涼榻上比對信箋和各式公文案牘的字跡。

謝蘭胥為此事準備已久,收集到的公文幾乎涵蓋朝中所有大臣,因此數量眾多,到了下午的時候,荔知叫來荔慈恩和荔象升一起幫忙。

四人各自分工,一張信箋傳了又傳,但直到這一日太陽下山,四人都沒有發現線索。

“難道報信的人並不是朝中重臣”荔慈恩懷疑道,“說不定殿下是在大理寺的案牘裏見到的。”

謝蘭胥聞言陷入沉默。

如果真的如荔慈恩所言,那麽懷疑的範圍就更大了,大理寺記錄在冊的案牘畫押範圍小至京都,大至全國,排查起來無疑海底撈針。

荔知目不轉睛地盯著信箋上的八個字,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她也漸漸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

“我好像也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字……”

荔知的話一落下,荔慈恩和荔象升連忙圍了過來,三個人重新定定地看著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