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已經被關在這裏半個時辰了,陸景晗整個人幾乎要崩潰:“師兄,這樣真的太冒險了,再說了,那楊二郎的故事雖然我都記得清楚,可是你若是讓我把它全部都給默寫下來,我也是實在做不到啊!”

“做不到也要做。”

白聽霜自有打算,“這水鏡的出現,便是一個征兆,九嶽大陸要變天了,即使如此,我們何不來個順水推舟?難道說,你不想替師父報仇了嗎?”

“……”

這話一出,陸景晗的抱怨聲頓時卡了殼。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師兄的意圖。

現如今,皇城中有禁令在,大家夥就算是仍舊要看水鏡,也得偷偷摸摸地躲著看。

只要不被抓到,那就一切好說。

可是這樣一來,茶館、酒樓中的那些說書人是不敢再光明正大地把這故事拿出去再說一遍了,他們又不像那些修士一樣,還有影玉這種法寶可以重看,所以,若是想讓這故事再擴大影響範圍,最好的辦法便是將它化成書冊,也好傳遞出去。

“師兄,這天下若是亂了……”

陸景晗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白聽霜只剩一臉冷然。

和陸景晗不同。

他是個孤兒,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當年他的父母便是死在那些所謂的“仙人”手上,而他一個懵懵懂懂的毛頭小子,僥幸死裏逃生,卻根本不知應當要往哪裏去,只能渾渾噩噩地跟著躲難的流民走。

路上,餓極了的幾個漢子打起了他的主意,悄悄將他騙出人群,打算殺了他煮肉吃。

他那時真以為自己要死了,絕望地等待迎接疼痛,可下一瞬,一道劍光從他眼前劃過,那幾個兇神惡煞的漢子眼睜睜看著一把劍從他們眼前飛過,深深釘入樹幹中,在他們咽喉處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他怔怔地瞧著林中的那抹青色身影,只一眼,魂魄便被對方吸走了,再沒回來過。

那人穿著一襲青衫,身影格外修長,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梳得規整,白如玉的一張臉上覆滿了冰霜,眼神又格外淡漠,毛茸茸的狐衾壓在他身上,更襯得他像個玉人一般,渾身透著高不可攀的氣質。

“滾。”

對方只需一字,那幾個漢子便被嚇得屁滾尿流,見鬼了一般跑走了。

而他瞧著對方走出深林,身影逐漸變得清晰,轉眼間,就走到了自己跟前,伸出一只白凈的手,輕輕松松便拔-出了那把長劍。

“還不起來?”

“……”

青衣人微微側頭,用眼尾余光瞥他一眼,終於是讓他將青衣人的容貌看得更加清楚。

林中暗影打在青衣人的臉上,映出一層陰郁又模糊的色彩,白聽霜心臟怦怦直跳,又是緊張又是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小跑著追上他。

可緊接著,一夥蒙面人便從天而降。

青衣人眉頭一皺,白聽霜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他手中長劍便再次出鞘,“錚”的一聲劍鳴,清亮的劍身便被嫣紅的血覆蓋。

白聽霜又一次看到了那只修長文雅的手。

它扣在蒙面人的脖頸上,拇指微一用力,蒙面人的喉骨便“哢嚓”一聲碎了。

前後也不過是幾息,幾個蒙面人紛紛倒地,屍首分離,而那青衫人快步往前,迅速從蒙面人身後抱出了一個縮在樹邊、滿面驚恐的小孩子。

“先生,我怕……”

那小孩緊緊抱著青衣人的腰,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淚都要蹭到他衣服上了。

然而他卻並未露出半點嫌惡的表情,只是默默抱著那孩子,用衣袖將手上血漬拭去,而後,輕輕拍著那孩子的後背,安撫一般輕聲道:“別怕,我在呢。”

“……”

白聽霜看得呆了,莫名對那孩子生出了一種不知是嫉妒還是羨慕的情緒。

後來,他跟著那青衣人走了很長的路。

那孩子被青衣人抱著,伏在對方肩頭哭睡著了,冬夜的雪下的極大,他的小腿都沒入了雪坑中,一路跌跌撞撞,走得格外艱難。

直到又一次摔倒,他在雪地裏狠狠摔了一跤,腦袋磕在雪下的石頭上,疼得他忍不住掉了眼淚。

前頭的青衣人這才終於停了腳步,第二次側頭回來看他一眼。

“過來吧。”

青衣人空出一只手,垂在身側,等他忍痛咬著牙跑過去之後,便將手掌攤開,遞到他眼前。

“……”

他抓住了對方的手,被對方牽著帶出了荒蕪的雪地,一路帶到京城。

對方讓白將軍收他做了義子,他不僅有了新的名字,更是有了新的家人。

白將軍曾經說過,他最適合的其實不是劍,但他就是要學這個,而且,他其實並沒有很強的天賦,只不過是足夠刻苦,別人練五十遍的他要練夠五百遍,再難也要裝出一副輕松的模樣,假裝自己很有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