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好的,先生,樂意為您效勞。”

他無意與人起爭執,反正是簡單的隨筆畫罷了,也不怎麽要緊。

掏出細細的畫筆,他低頭認真地在紙上勾勒起花朵的輪廓。

一個人經年累月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就像裴懷清畫畫的時候,總是喜歡揉著自己的下巴,思忖到位後方才下筆。

那人見過他畫畫,再加上觀察能力與記憶力極強,自然清楚對方這個小習慣。

但他只是就這樣站著,絲毫沒有在意那張被遞過去的白紙,眼神定在對方的身上,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對方,拳頭微微緊了緊。

直到裴懷清把紙和筆放下,呼了一口氣,開心地挑起嘴角:

“畫完啦。”

“謝謝。”

那人垂目接過。

白紙上,繁復的薔薇花盛放開來,層疊舒展的花瓣間充滿了無可匹敵的生命力,熱烈喜人。

他不自覺地把手放在了自己脖頸前。

那裏有一條時常被軍裝遮住的項鏈,上面掛著一顆已經失去寶石光澤的戒指。

上面有一朵與之一模一樣的薔薇花。

西澤爾輕吸了一口氣,心口微顫,手卻在盡力保持平穩。他不想讓對方發現什麽。

他剛剛一直站在燈光幽暗的地方,等待著人潮散去才獨身一人接近對方。

他怕裴懷清看到他的臉,露出那種震驚與厭惡,或者什麽也不算的表情。

光是想想,西澤爾就無法光明正大地出現在裴懷清面前,去詢問、質疑他的身份。

他甚至只敢在這種時候,利用對方的善良,偷了一副本該屬於陌生人的畫,來證實心中的猜想。

明亮的燈光落在裴懷清光潔單純的臉上,大概是因為和不熟悉的人交談,腮邊暈染出一片淺淡的紅色,但他還是說道:

“希望您能喜歡!”

那是他的小皇子。

分明死在了他懷中的小皇子,復活了過來,就在他的眼前,脆生生的模樣。

西澤爾無比確定這一事實,盡管這顯得如此不可思議。但作為曾經識海緊密相連的法定伴侶,對於裴懷清精神力的感受已經深入骨髓,以至於第一次見面,他就覺得對方異常地熟悉。

天知道,那個時候他有多恨不得立刻抓住對方,去驗證億萬分之一的真實性,就像對往常他與搜尋隊找到的每一個具有異能波動的藍面族一樣。

在午夜夢回或者酒醉不醒的時候,西澤爾多希望見到一個還活著的小皇子,這念頭一直在腦海中縈繞著,幾乎已成為夢魘,漲得心臟和呼吸都在發緊。

可現在見到了,他不能靠近。

西澤爾不擅長自欺欺人,但他覺得這就是真的,裴懷清,真的沒有死,就坐在面前,還會對著別人微笑,好像全無陰霾那般的澄澈。

“這是怎麽了?”

對方忽然疑惑地開口。

“你是不舒服麽?要不要我幫你撥打急救通訊?”

他面生愁容地看著這個奇怪的人,這家夥長得十分高挑,身形大半隱藏在大衣之下,被帽檐遮住表情的時候,他是無法判斷出對方的狀態的。

只依稀覺得這個人有些怪異,不言不語就站在這裏發呆,對他搭話也不應,有點像是傻了,就連身邊經過的一些路人,都對之投以驚訝好奇的目光。

但他依然不為所動,攥著白紙,卻沒有把紙捏出褶皺,手指指節繃到發白。

正當裴懷清思考自己需不需要強行為他撥打通訊的時候,那人終於有反應了。

“謝謝您。但,不用了。”

西澤爾轉身離開,步伐難得失了穩重。

他其實不是多麽冷血無情的性格,只是常年生活成長在軍隊裏,所有人都教他,需要得到想要的東西,得不惜一切代價,不擇手段地掠奪,不計後果地戰鬥。

但從三年前那個時候開始,他突然想明白了那些軍雌們隱去不談的東西。

有些東西和結果,是掠奪與鬥爭爭取不來的。

他不知道裴懷清是否能原諒他,如果裴懷清真的死了,自己可以永遠沉溺在對已逝情感的悼念中,生前安頓好裴懷清僅剩的家人,做那些遺憾未解的微末補償。

但裴懷清還活著。他意想不到地還活著。

有時候就是這麽荒誕,明明他們之間隔著深深的怨仇,明明西澤爾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但他卻無能為力地看著兩人之間存在的溝壑,像凝視一片汪洋。

任何人好像都比他更配得上裴懷清,值得對方用真心去對待。

他喜歡對方,可以不擇手段把人留在身邊。但裴懷清呢?他又是否願意?

對一個剝奪了他高貴地位,還將他弄丟的沒用的軍雌……

就在這個時候,周圍腳步聲驟然混亂了起來,伴隨著呼聲。

西澤爾聽到有人慌亂地在喊:“起火了——”

半秒不到,他回轉心神,猛地調轉腳步,一頭闖入來時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