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對於他來說,愛情是一種疾病。”◎

兩人靜靜對峙了幾秒,裴懷清突然閉上眼睛。

“你殺了我吧。”

西澤爾眼波微動,黑色的槍.口緩緩下移,從裴懷清飽滿的額頭,劃過他的眉心,順過高挺秀麗的鼻梁,來到柔軟的唇瓣上。

微微用力,那塊地方就可憐地陷下去,看上去如此脆弱。

裴懷清嘴裏嘗到一股硝煙的味道,讓空蕩蕩的胃裏開始翻攪似的痛。

“你知道這把槍殺掉了哪些人麽?”

西澤爾突然問道。

裴懷清肩膀顫了顫,垂著眼睛沒有說話。

西澤爾看著他濃密纖長的睫毛,緩緩說。

“這是我雌父的配槍,他死後,我便接手了它,發誓用它親手報仇。”

“就在今天上午,它崩了幾只貴族雄蟲的腦袋——其中包括你那個起兵的雌蟲哥哥。不小心濺上幾滴腦漿,不知道我有沒有擦幹凈。”

裴懷清睫毛抖了一下,想到這把槍上可能沾過的東西,突然感覺到別樣的惡心。

他猛地移開臉,低頭幹嘔起來。

槍.口脫離,西澤爾終於能夠拔開自己的腿,漠然地看著裴懷清捂著喉嚨幹嘔的模樣,他什麽也吐不出來。

空氣寂靜,但遠處傳來模糊的號角聲,催促祖國的士兵為了光榮與榮耀而戰。

但裴懷清卻覺得,那聽上去更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一個充滿光明、未來與和平的世界。

西澤爾突然開口:“你不該找我。”

他和如今皇室本就是不死不休的關系,撕破假和平後一切可見矛盾尖銳,裴懷清竟然還來求他,真是不可思議。

該說是太蠢,還是太單純。

“我……我不找你,還能找誰?”裴懷清喉頭幹澀,聲帶拉扯得嘶啞又虛弱。

“我現在只想要一個答復。”

西澤爾看了他半晌,“哢噠”一聲,把手.槍收了回去。

軍靴踏地遠離的聲音傳來,空氣中的話語綻放著漫不經心的尾音。

“如你所願。”

終於聽到了答案,裴懷清再也堅持不住,身體轟然倒塌。

眼前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他忽然做了一個極短的夢。他夢見了大學時期很喜歡的一只白貓。

它有著一雙漂亮的金色大眼睛,每天會躺在圍欄邊懶洋洋地曬太陽,誰也無法碰到他。

偶爾它會接受裴懷清小心翼翼的投喂,但從不靠近。

裴懷清很喜歡它,他把打工賺來的工資分了三分之一,用來購買貓糧,每天都去。

終於有一天,他在喂完那只貓的時候,白貓舔了舔爪子,慢慢地向他靠近。

裴懷清高興地上前想摸一摸它,白貓卻呲起牙尖叫了一聲,把他手臂抓傷,逃走了。

他去醫院打了疫苗,花光了幾乎所有積蓄。

可再也沒見過那只貓。

他找了一個月,才確定它是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世界上是不是有些感情,就連等待也是無用的。

“小清!”

有人的喊聲遠遠傳來,但裴懷清卻聽不見了。

如果他還能看見的話,也許能夠發現,那個似乎永遠也不會回頭的背影悄然停頓了一秒。

西澤爾捂住心口,金色無機質的眼瞳中閃過一絲茫然。

但也只是一秒。

他就像一個過客,帶著硝煙和冷杉的味道,奔赴向了下一個戰場。

……

對裴懷清的審判放在一個星期後。

西澤爾走後,他病得很嚴重,在裴懷簡求來的治療儀下,好不容易恢復了意識。

開庭當天,他帶著久病初愈的病容,戴著鐐銬,低著頭,緩緩跟隨憲兵走進庭審現場。

鏡閣已經開啟了實時直播,這場直播吸引了多德帝國百分之七十的人口,甚至還有不少邦國的人特意翻墻來看。

帝國皇子被鏡閣投票判決命運,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

裴懷清站定在被告席上,短短時日,變得形銷骨立。

他微微擡起頭,過往那雙湛藍純澈如海洋湧動的靈動眼睛,如今剩下一片幹涸的澀意。

鏡閣直播界面上,一排排評論刷過。

“這小皇子怎麽變了個模樣,像是兩個人了。”

“看見他這個樣子,我稍微解氣了”

“什麽鬼啊,人家不是皇子了,現在是階下囚,別亂說,真以為什麽人都能配得上那個稱呼了?”

“別的不說,裴懷清臉長得還挺俊俏。”

“我有點期待最後的結果了。我覺得大家想選的應該和我一樣”

審判裴懷清的是托特法官,陪審團上坐著的是支持西澤爾一派的議會成員,他們低聲交流著,各色的眼珠盯著他。

有嘲弄,有可憐,有審視,也有兩廂對比之下的慶幸。

這樣的場景似乎十分眼熟,但裴懷清已經無力憶起更多。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次的審判只是走一個形式而已,真正的特權這次掌握在多德帝國平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