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家家雨(28)(第2/3頁)

汪鹽看著,才靜靜出聲,也是告訴孫施惠,“我坐你車子從來不敢睡覺。”

“為什麽?”

“因為你總是開車莽張飛啊。”她認真詆毀他,“你用像你這樣的司機,你放心嗎?每天通勤,有丁點的安全感嗎?”

汪鹽這話說出口好久,孫施惠都沒反應。

只是一時車速提上去,一時又減下來。

身邊人全看在眼裏,汪鹽知道,有人頂不服管教更不買賬這些說教。可是,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說了,“你也知道說,送我禮物是想我開心便利。孫施惠,我不想哪天聽到你好端端開車出去的,出了什麽紕漏。”

“紕漏是指跟我爸那樣嗎?”

汪鹽聽到這一句,不敢碰他正在開車的手,只罵他,“你住口吧!”

孫施惠沒再答她的話,而是就近出口,下了高架,一路靠邊停了下來。幾乎車子泊停好的一秒間,他問汪鹽,“如果當年,我被爺爺打死。汪鹽,你會跟他們一樣,記一個死去的人一輩子嗎?”

他那天已經問過同樣的話的。

汪鹽依舊怪他任性,“記著的人是誰,是你父親連著血脈的人!外人怎麽會記住!”

“汪鹽,我想你記住我。”

副駕上的人訇然般地愣住了。

“爺爺打我,不為了任何人。因為我說了我和他的兒子沒有關系,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父母。即便本來有的,也被他的私欲剝奪了。他要我記住我父親,汪鹽,你告訴我如何記住一個我連面都沒蒙過的人。”孫施惠一身黑白商務正裝,通身的冷淡甚至涼薄。說到他如今身家利益都聯系著的人,主導他二十年命運的人,他仿佛絲毫的感恩都沒有。

仿佛他失去的與得到的,都是命運給他安排好的。他只有冷靜冷漠地接受。

他的事務觀裏,有規訓有利益有風險有繼承,唯獨沒有所謂之愛。

那一截記憶裏,孫施惠曾經冷漠無比地告訴孫開祥,他無論如何也會一直記得他母親和阿姐,記得他從前叫施惠,記得爺爺厭惡的那個女人,也許千人騎萬人跨。其中一個恩客就是您的寶貝兒子。

孫施惠這才挨了老爺子狠狠一頓打。打得脊背上一塊好肉都沒有。

汪鹽聽著怔了許久,她只記得那時候,孫施惠傲慢狂悖地讓她滾。

汪鹽那時候就篤定,他即便死,她也不會回頭的。

“爺爺……”汪鹽幾乎是顫抖地,“只是怕你和你父親走上一樣的路。”

孫施惠冷漠一笑,“汪鹽,我不是他,不是孫金錫。況且,孫金錫的死也和那個女人毫無關系。”

是的。人在極限悲愴裏,總會下意識規避些什麽,找一些容易說服自己相信的理由。

世上最大的笑話就是,紅顏禍水。

“你還想著你母親和阿姐?”汪鹽試著問他。她也想知道。

“想著什麽?想著她們遺棄了我?”

“汪鹽,我又做錯了什麽,要這樣不知情地被送過來。爺爺哪怕死,他也留著一手。”孫施惠冷冷地說著,忽而,松了安全帶,手來抄汪鹽的腰,重重把她往上一提,撈緊住她,“汪鹽,你告訴我,我要不要原諒這樣的遺棄罪?”

“……”汪鹽被他捫得出不了氣,挨得近的緣故,她能看到孫施惠內雙眼尾一梢未名的情緒。她如實陳述,也是替他開口,“原不原諒,你都還記著她們,哪怕恨意多一點。”

“是。”有人說著,濡濕的熱氣鉆進了汪鹽甜絲絲的氣息裏。曾有一度,他也是這樣恨著她,不想原諒她,可是始終記著。

記著,明明是他先認識她汪鹽的。可是掉頭,她就不理會他了。

他恨了她好長時間。

孫施惠自認專心致志地待她,他沒有姊妹兄弟,那些年,他把她當自己。

那些人看著她跌到龍溝裏,孫施惠是跑去拉她上來的。他不允許任何人笑話她。

可是最後,他落著她什麽了。落著她替別人傳什麽情書賀卡,孫施惠恨透她了。

汪鹽想說什麽,他重重咬住她,咬人,咬字。

他再忿忿指責她,“坐我的車子從來不敢睡覺?”

“汪鹽,是嗎?我就這麽讓你不信任?”

汪鹽被咬得舌頭不能說話,只定定看著孫施惠,看他唇上還沾著她的口紅,她一時心收緊。

他再道:“所以哪怕在床上也要提醒我,提醒我做安全措施?是因為你從前的那位,不讓你操這些心,是嗎?”

“孫施惠,你混蛋!”

“是,我混蛋!那麽你告訴我,我哪裏不讓你滿意了?”

“……”

“汪鹽,說話!”

“你哪裏讓我滿意了,你只會對著我高一聲低一聲。別人不能說你一個不是,為你好為你歹,你全聽不出來!”

“我怎麽聽不出來,我聽不出來別人的,也聽出你的。我聽出你對我百般不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