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家家雨(26)(第2/4頁)

汪鹽,我僅僅一直以為,你就是我眼前的汪鹽呀。

十五六歲的少年,從來沒想過,眼前的人有一天會看別人,會和別人四目以對。

他甚至難同她去對質,因為結果都會很慘淡:他會錯了意,或者失去一段十年的維系。

如同當年,他被糊糊塗塗送到孫家來。

七歲的孩子,大年初一的早上,還等著媽媽答應他的生日禮物:給他換一個新的奧特曼。

他不肯跟何寶生走,鬧著要下車,小跑回頭,媽媽走過來,揚手就是一巴掌。

那個女人要他滾。

來到孫家的男孩,重新被送去上學,他因為姓名這事,被老師喊去辦公室多少次。

孫施惠就是孫施惠,不可以只寫個施惠,聽明白了嗎?

只有汪鹽明白,也替他辯解:他有兩個名字不可以嗎?孫施惠是,施惠也是。

早操會散了,七八歲的汪鹽追過來,認真給他出主意:可是老師的作業本上,你還是要寫孫施惠的。不然,老師又要告訴孫爺爺了。她的班主任馮老師就老動不動告訴她爸媽,貓貓在學校裏又幹嘛了。

二十年間養成的人,看似什麽都不缺,卻是個最衣衫襤褸的人。他身上能遮掩的,也只夠他的尊嚴了。

孫施惠難承認,他只不過是怕再回頭追過去的那一巴掌罷了。

這世上人人都可以掌摑他,唯獨汪鹽,不可以。

她可以不愛他,只到不愛為止。

“汪鹽,是我會錯了意的話,我該如何彌補你?”

靠在床頭的人忍著淚,微微紅著眼,伸手就要來打他,打他的不可一世。

原本汪鹽以為她這樣信誓旦旦揚起手,孫施惠的個性肯定要迎面來擋的。可他動都沒動,迎了她不輕不重一巴掌。

隨即,二人四目相對。

不短不長的沉默裏,孫施惠淡淡開口,“解氣了嗎?”

如果還沒有,他再來撈她的手,要她繼續,“總之,汪鹽,今晚的事,我不想跟你道歉。”

道歉就是錯了。他不想會錯意,會錯也不會放手的。

孫施惠緊緊捏著汪鹽的指骨。

汪鹽被他捏得生疼,才要開口說什麽,霍地被孫施惠拉過去。

他緊緊捫住她,捫得她不能出氣。

“汪鹽,要喝嗎?”他和她無賴地打岔,恣意兜售他煮得什麽話梅紅糖水。

汪鹽掙不開也不領情,跟他糾正,話梅就是話梅,它制不成酸梅湯。

“是。”某人依舊卯著勁地抱著她,應下這一句,孫施惠放開她,起身就把床頭櫃上那碗不倫不類的湯給倒了。

外頭才五點多,他已經打電話給阿秋了。問她起了沒,起來的話,幫鹽鹽弄杯紅糖姜絲茶吧,他說他找不到生姜在哪裏。

阿秋沒半個鐘頭就端來了施惠要的姜茶。

夜裏一場雨,天光亮了,從外頭看,有著冥冥的藍色。

施惠在明間沙發上抽煙,燎起來的霧把他都快遮起來了。阿秋見狀,問他這是怎麽了?

孫施惠看阿秋過來,滅了手裏的煙,只把那杯茶端進去。不回阿秋的話,只叫她先去吧。

老保姆臨去前,施惠又喊住她,要阿秋把他書房冰箱裏常喝的那款氣泡水換掉,“換礦泉水就可以了。”

他書房一向沒人敢進的。包括齊阿姨,所以他裏頭買什麽辦什麽喝什麽,都是施惠自己來的。

阿秋不解,“那原先的氣泡水不要啦?”

有人沒有回答這種不必要的問題。

直到汪鹽起來,一早來問爺爺安。早飯也擺在這裏,施惠向來不在家裏吃早飯的,今天起這麽早,齊阿姨都納悶了。

這頭,某人才坐下來。

汪鹽跟阿秋說,她不吃了。時間來不及了。

阿秋看早上施惠要姜茶,這會兒,夫妻倆又不一起吃早飯。只以為小兩口又拌嘴了。老保姆帶著小孫子吃雞蛋,忍不住地在下頭踢施惠一腳。怪他怎麽好,怎麽能月子裏都能吵架的。

某人這才跟汪鹽說話,“我送你。”

“不要了。我自己開車。”汪鹽一早黑白look風的通勤妝,香水難得濃了些,熏得孫施惠腦仁疼。

“你能開嗎?”他幹脆喊她回頭。

徑直走到院子裏的人,這才回頭看他,春雨蒙蒙天,汪鹽一身冷調,如煙如霧裏,門口人只看到她唇上一抹紅。

來爺爺院子前,她告訴過他,她再怎麽答應他做他的孫太太,也不會丟了自己的原則和圈子。

“我今天很忙,所以,請你別再招惹我了。”

汪鹽走了沒一分鐘,孫施惠給司機老姚打電話,要老姚一路跟著汪鹽。她的車技他是清楚的,她狀態不好也不會允許自己上路。

然而,孫施惠還是有點不放心。只叫老姚不遠不近地跟著些吧。看她安全抵達,你就直接去公司。

老姚問施惠,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