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家家雨(20)

汪鹽往廚房還碟子的時候, 店長正好收拾停當。後者看著她要傾倒化了的冰淇淋,要幫她洗這個碟子。

汪鹽搖頭,先說謝, 再說她自己來。

世故且陌生的交際,只能挑些客套來講,店長說還沒謝孫太太的請客呢。

汪鹽目測對方比自己長十歲不止,“那些都是給外人喊的虛詞。您既然是瑯華的老員工, 哪怕不算施惠的長輩也是前輩了, 實在不必那麽客氣。我叫汪鹽,姐姐願意的話,喊我鹽鹽就可以了。”

說話人自行去洗手裏的這只骨瓷碟。店長淡淡應了聲, 再想扭頭跟這位汪小姐說什麽的時候,孫施惠進來了。

“好了嗎?”他喇喇的聲音, 過來。

自然是朝汪鹽說的。店長自覺從這個身高挺拔的男人身邊撤退了。七年前,孫施惠身高也不凡,但那時候到底孩子氣,現在截然不同了,他走到人身邊,油然的壓迫感。

偏偏這樣鉚著勁的壓迫感,到有些人面前,大雪壓松枝般地傾了腰。

汪鹽四兩撥千斤的把碟子歸位,抽一張紙巾揩手, 隨後朝他一如平常, “好了。你要是忙的話, 我們就先走吧。”

無事發生。和氣生財。

孫施惠面上分明地絆了下, 汪鹽也不理會他, 徑直要往外頭去。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 然後,下巴微微揚了揚,仿佛等著她的發作,她發作,他就說點什麽。

然而,汪鹽什麽都沒有。甚至反問他,“怎麽了?”

聲音甜絲絲,粘格格的。

有人的心火就像踢翻的火焰山,相比她的發作,最最下乘的局面不如眼前:她對他過去的種種,毫無追究的打算,也並不在意。因為同一時間下,她有自己的生活進度,那一年,盛吉安的導師帶領的團隊獲得了國際化學獎項。她陪著他在B城慶功。

孫施惠伸手,拿左手拇指來貼汪鹽唇邊,替她揩掉了唇邊的奶油漬。“不怎麽,車子你開回去,我和津明去趟公司。”

汪鹽聽後,稍稍偏開了臉,滿口答應,“好,車鑰匙。”她伸手管他要。

孫施惠當真給了她。

汪鹽也不停留,拿了鑰匙就走。

外頭,孫津明壓根都來不及問她什麽,她只淡淡說,津明阿哥,再見。

從廚房出來的孫施惠,聽到她口裏什麽,更是想罵人:一個小時前才答應他的。汪鹽,好,有你的!

沒等她走多遠,孫施惠就打電話給她,讓她等一下,他說他拿一下外套,在車裏。

汪鹽回了他一個微信,是拍的照。那件早已被染濕的西服外套,被她擱在路邊一個消防水栓上。

而她,驅車揚長而去。

孫施惠這下氣得,就差升天了。

他從瑯華店裏出來的時候,瑯華看他臉色很難看,只以為他還在氣她掛著那幅畫,才想和他談條件,要他幫她買到指定限量的包,她就摘下來。

孫施惠頭也沒回地把話丟在空氣裏,“你最好掛到姑姑也百年上墻的時候。”

……

孫施惠回到公司,換了身上的襯衫,趁著周六天,把先前摁下沒空應酬的幾大供應商一起牽頭了。

一場牌局到一半,馮茂辰過來了。孫施惠喝茶的由頭,把位置讓出來給茂兒。

供應商的幾個頭目也就明白了孫施惠的意思,外包的活,多少也得攬一些給到馮茂辰。

一圈牌到頭,搬風的時候,孫施惠的位置還在東風上,他也不高興打了,全撂給茂兒。嘴裏罵罵咧咧,說我欠了你們的。

馮茂辰看他臉色不對,直笑話他,“所以汪鹽在我那頭是假賢惠,回去還是發火了?”

“她啊,她發火倒好了。”

“什麽意思?”

“不關你的事。你看你的牌。”

馮茂辰至今有點不信汪鹽是施惠起小就認識的,“全沒聽你說過。”

“怎麽,我中意個人,掛個喇叭在脖子上,全天下喊給你們聽?”

馮茂辰得了今日的便宜,總要賣點乖給施惠,“你還別不信,女人就吃這套。男人什麽都能硬,千萬別嘴硬。”

“去你媽的。”

牌桌上四五十歲的都有,身經百戰的同胞們,個個都深諳一個道理,對付女人,就是不能用道理。

茂兒再夥同施惠一伍,調侃老小子,說他別看著人五人六的,其實愣頭青。

“也就你爺爺還以為當年棒打鴛鴦呢。”孫施惠壓根就沒把那女的當回事。

他不寄情她,更不會沉湎。

某人聽茂兒在那婆婆媽媽的嘮叨嫌煩,同他說正經事,“你們家的小三子,是怎麽破落到自己去打工了?”

“你說小滿啊。嗐,這小子天生反骨頭,和他媽也不和。我不是看在我爸面上,也懶得招呼他。”

孫施惠聽到這裏也不再追問了,純當人際關系信息更叠一下。

茂兒問施惠,怎麽知道小滿近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