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家雨(8)(第2/4頁)

養父不肯。他說他撕的一半一半,誰要覺得他偏心了,就來找他,他可以給你們,也可以收回。再鬧,就自己掙錢去買。

打那以後,姐弟倆再沒鬧過爭東西吃。

津明的閑話話完,廳裏寂然,包括在藤椅上歇神的孫開祥。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汪鹽看一眼津明阿哥,她印象裏,他始終這樣十拿九穩的樣子,不幹己事不張口。今天難得,拿自己的閑事敲打別人。

是的了,每個人對於公平的意義,大概都是從父母的一碗水端平開始。

可是那只是一張燒餅。孫家這頭,是整個家業,整個宅子,整個工廠,整個見得到見不到抓起來都是表義著真金白銀的錢。

還有一個大家長關心體恤的愛與心。

汪鹽瞥一眼斜對坐的瑯華,她始終不討厭她。倘若說,孫施惠在這家裏,有些不足以朝外人道的疾苦,那麽,瑯華只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

千頭萬緒,總歸是一本家務經。清官難斷,外人更難斷。

汪鹽借著喝湯吃獅子頭,沉默思量,不期然看到邊上的孫施惠在盯著她看。

她垂眸看碗裏的湯,喝兩口,再擡起頭,還是與他視線撞上了。她剛想朝他瞪回去,孫施惠卻無端笑了,最後收回目光吃他的飯。

席間,孫施惠和爺爺說了下午去趙寅軒那頭的事。坦言,沒大方向談妥,對方不大買賬。

孫開祥只問對方傷情如何?

皮外傷。就是因為皮外傷,才有這挺腰子扯頭花的工夫。孫施惠擱下喝湯的碗,連聯絡誰出面都思量好了,就是得要爺爺親自打這通電話,怕才是更有力度,一錘定音。“我也不高興再去跑一趟了,聽那些車軲轆話,鬧得我頭疼。”

孫開祥即刻應下,說明天早上就打。卻不肯施惠就此丟手,“我聯絡好了,你終歸要事後再照應打點到。”老爺子的意思是,他出面,要施惠這通人情人脈就此別斷了。要對方知曉,這是孫開祥的孫兒。

桌上吃飯的人從善如流。這是他們爺孫商量正經事一貫祥和的場面。

下一秒,孫施惠卻又吃幹抹凈的嘴臉,說他的私事,“另外,我和鹽鹽在老宅成婚的禮算是落定了,後續擺酒我也在跟老羅接洽,菜單擬好了就開始通知發請柬吧。就是,鹽鹽這天天上班的,路也不短。她還是搬到我公寓那裏吧。齊阿姨,勞煩您這幾天方便的話,把我和鹽鹽的幾處行李再收拾出來。”

孫施惠才說完,廳裏所有人都意外的意外,沉臉的沉臉。齊阿姨更是膽戰心驚,被施惠點名,她不曉得這是不是變相的吃排頭。今晚廚房的事,一不如意,施惠發火了。

她始終覺得自己冤枉。

良久,只有孫開祥的聲音,“你的意思是,你們搬出去?”明明施惠年前才願意搬回來的,一個月而已。

孫施惠面不改色,四平八穩的聲音,“是鹽鹽搬出去。我……兩頭跑吧。”

汪鹽聽某人口裏關於對自己的安排,事先他全不跟她商量,才要說話。孫施惠在桌下按住她的手。比先前在院子外的力道,重了又重。

躺椅上的孫開祥還不曉得廚房那一段事故,但施惠的脾氣,他再清爽不過。

新興頭上的添喜,這一段時間施惠的回歸,饒是他始終不會和誰歡顏笑語,但多少是願意搬回來,陪孫開祥最後這一段。

根深蒂固的思想裏,再沒什麽比落葉歸根養老送終重要的了。

孫開祥先前跟瑯華也是這麽說的,他一不允許他們姑侄反目,二不允許他們互相傾軋各自房頭的人。饒是瑯華打定主意不成家,施惠和鹽鹽是過了明路正經意義上的夫妻,都說新婚三日無大小。

孫開祥朝瑯華勒令,你就是頭剁下來,都得給我把今晚這頓飯吃完。

父親黑臉的話還沒過這耳旁風,施惠先在桌上發難了。

孫開祥早起就濃痰淤塞,眼下,急火攻心,廳裏鴉雀無聲之下,老爺子頻頻咳嗽起來。

汪鹽第一時間逼動了身子,孫施惠卻不肯她動彈,只叫齊阿姨打電話,通知特護和醫生。

椅子上的人擡手示意不要折騰,他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聞言這個喪氣話,桌上外人不敢亂置喙。孫施惠不表態,瑯華更是雷聲大雨點小,半句都不敢多說了。

孫開祥從椅子上起身,要往房裏去,津明幹脆擱下飯碗去扶二叔。

孫施惠依舊無事樣貌地端起碗吃飯,他卻是要嘗嘗什麽樣的肉片,鬧得今晚這樣不可開交。

汪鹽看他斯文慢待地用公筷搛起一筷子肉帶著黃豆芽,送到嘴裏,細嚼慢咽之後,點評,“很一般的口味。下次別燒了。”

汪鹽氣得恨不得把那海碗全扣他頭上去。

正要擡腳就走的,院子裏響起陣腳步聲,有人老遠就嚷孫施惠的名字,“孫施惠,你現在倒是會躲清閑啊。住到這鄉下來,適意得很,且忙到兄弟我跑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