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姜知意緊張地等著。

鼓樂聲在大門前停住, 那裏離內宅還有一段距離,眼下什麽動靜也聽不見。謝洹早命人傳過口諭,體恤她身體不便, 免了她出迎見駕等事, 此時她守在窗前,又是盼著姜遂, 又是念著沉浮, 滿心的焦急惦念,恨不能親身出去看看。

上次見到父親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初二回娘家時陪了父親一個多時辰,臨走時出城相送又說了幾句話,算起來她在父親面前盡孝的時間真是少得可憐, 這次回來, 無論如何都要多陪陪父親。

而沉浮。都說他只是風寒, 並不嚴重, 可沒有親眼見到之前,姜知意還是有點怕。那夜的夢太古怪, 她總覺得冥冥中似乎是想告訴她什麽, 跟沉浮有關的事。

總要親眼看見他沒事,才行。

“進門了進門了, 陛下親自挽著侯爺進來的,別提多風光了!”小善早去前面打探了消息,笑嘻嘻地跑回來稟報,“侯爺氣色挺好,容光煥發的, 腿上的傷看不大出來, 黃小將軍也跟著呢, 穿著將軍服色,可威武啦!”

姜知意松一口氣,看來父親的傷正在好轉,再將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沒事了。聽見小善又道:“二老爺也來了,剛才跟著往正堂吃茶去了。”

二堂叔姜遼平時不怎麽往家裏走動,這次來大概是為了賀喜。姜知意點點頭,有心想問問沉浮,又問不出口,猶豫時輕羅早看出來了,忙向小善遞了個眼色,小善反應過來:“姑……相爺沒來。”

沒來呀。姜知意沒做聲,轉頭看向窗外。

內院的圍墻很高,擋住了視線,也擋住了外院的動靜,既說是百官相迎,沒道理缺了左相,除非沉浮依舊病得很重,無法前往。

她是了解他的,那兩年裏無論寒暑病痛,他從不肯告假,如今卻一連二十幾天不露面,他的病,絕對比她知道的重得多。

到底是什麽病?

惶恐不安的情緒慢慢又浮上來,姜知意默默看著窗外,下人們來來往往,都是往前面去伺候的,唯獨陳媽媽逆著方向,飛快地往院裏來,啪,簾子挑起,陳媽媽一只腳還在外面,已經急急吩咐道:“輕羅,帶上人你們全都出去!”

輕羅嚇了一跳,連忙帶著丫頭們全都退了出去,連門也掩上了,陳媽媽反手插了門栓,扶著姜知意到裏間坐下,定了定神:“姑娘,前頭出了點事,夫人讓我告訴姑娘不要慌不要怕,一切有侯爺和夫人。”

姜知意心裏砰砰亂跳起來,從不曾見陳媽媽如此鄭重,出了什麽事,難道是沉浮?“出了什麽事?”

“小侯爺的事。”陳媽媽道。

姜知意大出意外。萬沒想到竟然是姜雲滄,忙忙地追問:“哥哥怎麽了?”

陳媽媽咬著牙:“先有個禦史彈劾小侯爺,後面二老爺又跳出來……早就知道二老爺不安分,果然!有什麽事自家人不說,專門挑著陛下在的時候去告發,根本不安好心!”

姜知意越聽越覺得疑惑:“二叔說什麽了,跟哥哥什麽關系?”

“小侯爺的身世,”陳媽媽猶豫著,“二老爺不知怎的查出來了。”

姜知意愣住了。哥哥的身世,什麽意思?

侯府正堂中。

侍禦史湯鉞昂然站著,說得義正詞嚴:“……姜雲滄此次殺降無數,其暴行令人發指!我大雍朝一向以仁厚治軍,厚待降兵降將,可姜雲滄一個不收,全都殺了!那些棄暗投明的坨坨人原本都能為我所用,結果全成了他刀下冤魂,如此濫殺,天將不佑,臣乞請陛下嚴懲姜雲滄,以儆效尤!”

謝洹神色淡淡的沒說話,這事姜雲滄早向他報過,他也默許,湯鉞挑在姜遂凱旋的時候當著他的面發難,謝洹並不樂見。

姜遂也沒說話,臉上依舊帶著和煦的笑意端正坐著,似乎並不在意。其他人見他們如此,便都不panpan做聲,寂靜中唯聽姜雲滄一聲冷笑:“你也說了,我不曾受他們的降,既不曾受降,又何來殺降一說?”

“你!”湯鉞被他問住了,越發來氣,“他們本來都是要降的!”

“你活了這麽大,可曾見過一個坨坨人為我所用?”姜雲滄冷冷的,“坨坨降了又反的,有多少?”

這句問到了要害,坨坨素來奸頑,就算逼到絕處降了,只要找到機會一定會反,這些年裏雍朝已經吃過無數次虧。湯鉞頓了下,還是不服:“你不試,焉知他們不是真心要降?”

“呵,”姜雲滄冷笑,“試一次就是我麾下兄弟無數條性命,湯禦史說的這麽好聽,要麽下次你去試試?”

上次彈劾他便是湯鉞領頭,這次又是,湯鉞事事學沉浮,難保不是得了沉浮授意。姜雲滄心中鄙夷:“我千裏突襲,沒衣沒糧沒補給,但凡上陣殺過敵的,就知道這種情況下決不能受降,湯禦史不如在軍中待上幾年,再來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