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沉浮走後,姜知意哇一聲吐了起來。

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因為剛剛死命忍著,此時翻騰得更厲害,姜知意漲紅著臉,吐得額頭上起了青筋,眼角流出淚水。

她聞不得那個香囊的氣味,從前並沒有這個忌諱,如今大約是有孕的緣故,一嗅到那股香氣就想吐,沉浮去主院吃飯時,她已經吐過一次,他回來後她躲在臥房避著他,沒想到他方才臨走時過來一趟,到底惹她重又惡心起來。

因為不能被他看出破綻,她死死壓著舌根忍著,忍到了極點,此時吐得厲害,吃下去的飯全吐幹凈了,嘴裏發著苦,也許是膽汁。

小善掉著眼淚給她拍背,輕羅取水給她漱口,聲音哽咽著:“姑娘,夫人答應你回去嗎?”

嘴裏苦得厲害,心裏也發著苦,姜知意搖頭:“沒。”

半晌,聽見輕羅低低的啜泣:“這可怎麽辦?”

怎麽辦。眼前閃過黃紀彥熱切的臉,我告個假,親身去趟西州。姜知意抹掉眼角的淚,眼下似乎,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吩咐輕羅:“待會兒你去趟黃姐姐家裏,請阿彥幫個忙。”

前院會客廳。

沉浮坐在主位,左司郎中馬秋正在稟報剛收到的消息:“易安附近幾處衛所全都奉旨向易安開拔,唯有西州那邊有點情況。”

他擡頭,對上沉浮無喜無怒的臉,想起接下來將要說的是他的大舅子,有點緊張:“宣武將軍姜雲滄前天夜裏啟程,正星夜趕往京中。”

沉浮入鬢的長眉擡起,意外之中,又有些早知如此的微妙。

他派人盯著姜雲滄已經一年多了,事情的起因,是姜雲滄去西州之後,曾偷偷見過岐王謝勿疑一面。

那次會面連姜遂都不知道,他也是因為一直監視謝勿疑,才偶然得知。

他當時就報給了謝洹,謝洹笑道,雲滄朕是信得過的。

可他信不過。姜雲滄桀驁不馴,難以掌控,姜雲滄對他很有敵意,姜雲滄從來都不是個安於現狀的人。謝勿疑蟄伏多年,趕在此時突然回京,姜雲滄也恰巧在這時候,連封奏折都不曾上,私自從戍地返京,這不像是巧合。

“查出原因了嗎?”沉浮問道。

“沒有,不過姜雲滄臨走前,清平候收到了從驛路送來的一封信,”馬秋謹慎著措辭,“屬下讓人查過,那封信是車駕司主事黃紀彥讓人加急送去的。”

阿彥,阿彥。耳邊仿佛響起姜知意軟軟的喚聲,沉浮冷著臉:“黃紀彥時常與侯爺通信嗎?”

馬秋不敢說不知道,只道:“屬下這就去查,不過黃主事一早告了假,眼下似乎已經出京了。”

沉浮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的關聯。姜雲滄接到信匆忙進京,黃紀彥在這時候告假出京,黃紀彥曾給姜遂寄過一封信。

手指輕輕點著椅子扶手,沉浮耳邊再又響起姜知意軟軟的喚,阿彥,阿彥,她叫的,真是好生親近。這些事,會不會跟她有關?

“屬下還發現一件事,”馬秋又道,“這幾天進城的人數每天都比前一天多一點,但出城的人數沒有明顯變化,屬下已命城防司的人加意核查。”

進城的人數每天都比前一天多,出城的人數卻沒變,那麽多出來的這些人,全都留在了在城裏。沉浮輕輕點著扶手,近來京中最大的異動,便是謝勿疑披枷戴罪,趕往京中探望病重的周老太妃,他直覺這些留在了城中的人,跟謝勿疑有關系。

謝勿疑進京這件事,其實是古怪的,若謝勿疑真有異心,留在易安顯然比留在京中要方便得多,他費盡心機進京,除非,有必須進京才能辦的事。

須得查查舊日的情形。沉浮起身:“回去查查七年前的卷宗。”

七年前先帝登基,謝勿疑被遣往易安,一年前先帝鼎湖龍去,謝洹登基,在此期間謝勿疑一次也不曾回過京城,如果他與京中有什麽聯系,最容易入手的,便是從七年前開始找。

謝勿疑離京前最後一段時間來往密切的人,就是最可疑的人。

馬秋見他似是要回官署,連忙跟上:“大人吩咐暗中核查太醫院的事,如今已經入手在做,先前往周老太妃宮裏請脈的太醫都已經派人去查,還有那個醫女白蘇,她是李院判紹介來的,據說馬勝當年與李院判有些交情。”

太醫院院判李易,祖上幾代為太醫,擔任院判也有□□年了。沉浮思忖著:“查查李易七年前的履歷,再查查白蘇和白勝流放在外時的履歷。”

說話時出了門,余光瞥見往內院去的步道,沉浮頓了頓:“讓朱正明天過來一趟。”

趙氏要瞧病,而姜知意吃了許多天的藥情形也並未好轉,最好讓朱正再給她看看。

“朱太醫還在老太妃那裏,”馬秋忙道,“如今四人一班輪流給太妃診治,朱太醫是領頭的,一直留在老太妃宮中,恐怕走不開。”